要说董秋韶,就必要讲到沈长钧的那位故人,很多人都当他们之间存有暧昧,然则事实并非如此。于沈长钧,那是必还的恩情,大道之恩,何以还报?答案是无以为报,遂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这便是沈长钧如今对董秋韶的态度。他问董秋韶可愿修道时,董秋韶答愿能长生,沈长钧就把人带到无应山来,且已悄为之安排,只要照着他的安排一步步来,凭董秋韶的天赋,长生并不算太难求得。
但董秋韶到无应山后,明显并不曾安下心来修炼,要说安下心来求长生大道,秦景这样安排多少功课下去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并还自己给自己加课的才叫醉心大道。但沈长钧也没把人叫来点明,本就是随她意如她愿顺她心,自是她爱怎么怎么来,她怎么舒服怎么来——大道从不强求,也强求不来。
是以,董秋韶期期艾艾进来,痴痴凝望着他时,沈长钧才觉头疼。倘若说为这位故人,他连性命都能舍,却唯有一样不能给予,那便是情。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们之间都难于存暧昧之思,曾经是故人太高,他只能仰望,如今是董秋韶把自己摆得太低,沈长钧俯看得也很不舒服,每每都有种“不应该是这般”的违和感。
“董师侄。”沈长钧喊秦景都是连名带姓,喊董秋韶却称师侄,表现得已经够明显。
董秋韶未必不明白,但她并不是一被拒绝就气馁缩手的,有话说得好水滴石穿,即不能一见钟情,能日久生情也是一样的:“师叔。”
“可有事?”转世之后,故人变作董秋韶这般娇柔端秀,沈长钧很是不适应。但转世之人,性情有所转变是可以理解的,何况这其中还有他动过的手脚。只是看来动的手脚不算成功,这柔柔软软的腔调,反淡如未转世前的肆意鲜明。也许是从他手里出的错,所以沈长钧耐心还是不缺的,对着董秋韶也总是格外宽容。
“我……”董秋韶本来想诉诉别情,可一想沈长钧说得那样明白,又把话咽回,转而讲起修行上的疑问来,这就是她听取秦景意见的结果。
秦景在门口跟董秋韶说的话,哪里能逃过沈长钧的耳,是以沈长钧一边解答,一边预备稍后去给小师侄喂喂招,横竖她结丹也需要人去压一压才能更稳固圆满。董秋韶则自觉找到了正确的相处方法,心里高兴非常,面上的喜色不需言语,远远隔着都能叫人看分明。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偏董秋韶含情脉脉时,遇上竹露从即钧峰过来,带着御清宗的玉微真君与北辰真君双修大典的帖子来。玉微真君与北辰真君都与沈长钧旧有交情,自然是该亲自前往贺喜参宴,竹露代替不得,又恰好沈长钧回来,竹露一是来送帖子,二则是为见沈长钧来。
在旁边练着剑的秦景:……
要掐起来的节奏啊!
她就是迟钝,这时候也已经知道竹露当时针对她是因为对小师叔别有情思,害怕她这作师侄的赖着近水楼台日久生情,直到竹露确定她对小师叔没心思,或者说只存纯粹欣赏之心,再加上那日雪夜丹室的事,这才叫竹露没再针对她。至于董秋韶,傻子也看得出来啊,从跟着小师叔进山门的那天起,表现也明显,言语也明显,谁能看不分明。
不论男女,一旦坠入爱河,都有可能变成疯子傻子呆子或精神病,更有可能智商情商齐齐下线。秦景缓缓手里的剑,一点一点蹭到大殿外,她能听到的距离里。她倒不是八卦,她是怕里边的人打起来小师叔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到时她好去把人分开,她自觉得与小师叔有“战斗友情”,当小师叔不好处置的时候,她这做晚辈的能伸个手当然再合适不过。就算她没做好,小师叔来个转移**,教训她也能把事情的重点混淆掉。
实在是秦景太了解竹露,她且对小师叔坦荡荡,都被竹露哼好久,董师妹那么明显,不掐起来才叫意外。果然,里边说着说着,就掐起来,小师叔或许有那么片刻的怔忡出神,但很快镇压全场,热心“小师侄”竟完全不需要派上用场。
不过,小师叔明显太低估女人的战斗力,尤其是“心怀热恋”的女人的战斗力,别说小师叔,就是秦景这同为女人……啊呸,同为姑娘的,也没法预料。小师叔倒镇压全场了,但一出大殿,那两又掐起来,这种掐只是语言上的,既隐晦斯文又透着轻描淡写的优雅,叫秦景看得浑身一抖!艾玛,就算同为姑娘,秦景也确定她不是打嘴仗的料。
只听竹露姑娘放大招道:“别当对你另眼相看便是青眼有加,不过是偿旧债罢,连旧情且算不上。”
这话叫秦景来听什么雷点都没有,偏董姑娘浑身抖不说,还在眼角凝结出一串一串如珍珠般的眼泪来,美得跟电影镜头一样,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自带美颜修正软件:“好歹也另眼相看,总有叫青眼有加那天,如何也好过从来不看在眼里。”
于是竹露姑娘也气得抖。
秦景:雷点在哪里,掐点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个抖得跟筛子一样。
“竹露姐,你要的丹药我已经炼好了,我放在即钧峰丹房里了,要不我们现在去取。”秦景说的就是长春造化丹,她先前给竹露炼好的,竹露现在应当已经吃得差不多。
竹露一听,顿时甩下董秋韶,比起和个小毛丫头掐来掐去,还是保住青春容貌更为要紧。至于董秋韶,也觉得秦景是在帮她,毕竟论武力论资历,她都比不过竹露,哪怕她是弟子人家不过既钧峰管事。董秋韶自是心里认定忍一时之气,待到日后修为上去,想怎么撒今天受的气都不过是翻手覆手的事。
把长春造化丹给竹露后,竹露居然拉着秦景开始讲起“那位”来,却不知为什么,不管是谁,都没有提过“那位”的名字,似乎是禁语一般。但事情竹露还是讲得很明白的,当年沈长钧还什么都不是,也不被看好,没显出好资质来时,是“那位”伸手点沈长钧入剑道,且传他剑道传承,对修士来讲,这样的深恩重义便是无上因果,何况“那位”本身就很容易使人心怀感激,并记一世恩义。
“那位”身陨后,是沈长钧耗损大半修为,将残魄一一聚拢,才使其得以转生,后掐算到是董秋韶,又出门去十几年来都守在董秋韶身边直到她身魂皆稳,又安排好人守候照应,这才回归玄门:“你说,真君还欠她什么,就算她以大道相赠,有这些年辛苦奔忙,真君也算是还清了。她倒好,蹬鼻子上脸,非赖上真君,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么样,全无当年风采,却还要真君用己身来还报她,她倒真是脸大得很。”
秦景心想知道得太多不会被小师叔灭口吧,一边又不知该怎么应答:“小师叔一心向道,不会困于儿女私情的……”
“真君还是有情的,只是淡薄了些。”
倒是忘了这位也指望着小师叔的儿女私情呢,秦景“诶”一声,站起来跟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作态:“我想起来下午还有功课没作呢,小师叔待会就要来看了,竹露姐,我先回罗预峰,小师叔要没见着我乖乖在那,不知道怎么抽我呢。”
竹露知道沈长钧对无应山弟子修炼看得很紧,也向来严苛,这才肯撒手放秦景离开。驭剑飞出好长一段,秦景才长舒一口气,抹把汗对止戈讲:“我以后才不要喜欢上谁呢,叫人来喜欢我就对了,如果看着顺眼,我就也喜欢喜欢他,如果看不顺眼就打得他不敢喜欢我为止。”
止戈:“情应两愿,若只一厢,难成恩义,易结仇怨,你还小,莫掺和这些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是是非非。”
“我没想掺和。”秦景觉得这点一定要说明白。
“你再多痴痴看些小师叔,便免不得掺和进去。”止戈见多了好吧,修士间的情情爱爱,讲淡薄也淡薄,讲热烈却也非凡人能承受,生生死死,宏阔壮观的多了去。一旦涉及,哪怕是成圣的资质,也要慎防身死道消。
“树长得好看花开得好看还得招人多看两眼呢,小师叔长得好看自然也要多看两眼,小止戈呀,你不知道,看好看的人,会对这世间充满赞美的。而且,放着好看的不看,难道要我去看不好看的,多伤眼呐。”秦景真的不仅仅是纯粹花痴,她痴迷过很长一段时间人体素描,天生对黄金比例的脸,黄金比例的身材有着无法释怀的情怀,每每看到小师叔时,她哪里是花痴,简直是膜拜。对上天造物之瑰丽奇美的膜拜,小师叔的脸,小师叔的身材,完完全全是最好的黄金分割黄金比例。
止戈:我悄悄地给你点蜡。
小师叔:“眼神不错。”
秦景:“呵呵呵呵……小师叔。”
小师叔面无表情,长剑在手,示意秦景来过招。
秦景:背后夸人都要被抽,真是烦人。
小师叔:叫你瞎琢磨,叫你每天不想正事,叫你鬼心怪样。
当然,秦小景的赞美,小师叔听在耳里还是极悦耳的。
ps:稍稍展一下感情~
看他们俩想想以后,忽然记起句话来——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