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暗中查岗,自然不好就近观看到底招谁的魂,而且卜问什么的,不管卜问什么,她其实都不是很关心。只要不是半夜私会佳人,秦景就觉得不应该干涉,且,就是小师叔现在半夜私会佳人,她也没立场说人家,毕竟她还只是在追求之中。不过,话虽这么说,没立场也备不住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大半夜招魂,小师叔还挺风雅的。”秦景说着浑身一寒,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不过招魂这事,还真只能大半夜来才靠谱,白天招魂未必会有响应。
秦景找个避风的地方,叫止戈留意着与长钧继续暗渡陈他,她很想看看,有谁的残魂被就近招来。总觉得这地方招魂,能招来的多半都是玄门老前辈,可玄门老辈们,陨落的机率非常低,这千多年来,陨落的玄门高阶修士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残魂未必能看出来生前是谁,尤其是记忆慢慢消失之后,更加不可能。如果不是特地去埋骨之地招人魂魄,招来的是谁都可能,或许沈长钧不过想问点通天之事。”止戈想叫秦景回去来着,残魂并不危险,只是秦景前些时候才中过散魂香,此时神魂不过初初稳固,要是来个强大点的残魂,秦景很容易被影响。
可秦景这人,平时很愿意听人劝吃饱饭,到她犯起蠢来,那就是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我隔这么远呢,怕什么。”
相隔六七十里,这要还能被影响到,秦景也只能说句自己运气不好。秦景说着往避风处一窝,便搭起一个结界来将冷冷寒风隔绝在外,又用灵石布了个聚地气的阵法取暖,这才安然坐下。
她安顿好的同时,山中的沈长钧也已经将阵法布好,沈长钧招的自然是张玄素的残魂,他前几日便是将张玄素的遗骨葬于此处。虽未立碑,但却种在了一圈殊兰花树下。四周敞阳,山坡上一年四季都能见到绿意与鲜花,哪怕是冬日雪厚。雪地里也开着不少花朵。
以灵力启动阵法,阵法中闪过绚丽彩光,片刻之后,彩光之中有一团青幽幽的火光闪烁,并在一片绚丽中渐渐壮大。一点点将运行阵法的灵力吸食。聚魂阵与招魂阵不同的是,聚魂阵可以养残魂,残魂哪怕没有记忆,也会下意识不肯消散,而经过聚魂阵转化的灵力,是唯一可以维持它们继续存于这世间的“食物”。
当采光消失,幽光化作懵懂而无记忆的人形时,沈长钧轻叹了一声:“看来你已不记得了。”
懵懂的残魂只是看着沈长钧,似乎看他眼熟,有一点点激动。可它却是默默的。这沉默既像是不会说话,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像是失去了记忆仍觉得眼前的人认识,残魂虽作不出表情来,但仍能让人感觉出带着几分期待。
“我是沈湛,阿湛啊,还记得吗?”沈长钧皱眉,大概是不记得了,也是,一千多年过去。早些年没能找到遗骨,招不到残魂。能送去轮回的魂魄,都叫他收拢送去轮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除残魂外。魂魄仍未齐全的缘故,董秋韶与张玄素岂止差十万八千里。
残魂还是懵懵懂懂地盯着沈长钧看,盯到最后沈长钧也已经放弃,这残魂看来不久后便会消散于天地间。沈长钧并不知道,所有的残魂在彻底被“洗白”后,会被作为补充。继续投入补充转世时不完整的魂魄。
“岳冰河,你还记得吗?”
“冰河……”那残魂懵懵懂懂地笑起来,像是忽然找到了说话的能力一般,呓语般轻缓地开口,“要找冰河呀,找冰河。”
要说沈长钧不心塞,那是不可能的,“徒弟”忘个干净,倒记得那负她的:“倒是记得他,在他手里还没栽够?”
“要找冰河。”
若换个人,沈长钧早一棍子打过去,把这人打醒,偏偏他们有师徒之实,他手敢举起棍子,大道就敢下雷劈他:“找谁也别找他,世人皆道你心中世事自有分明,我从头看到尾,却只见你一塌糊涂。他连你来生大道都要斩断,你还惦记着他,可有意思?张玄素,人蠢一次就够了,别再犯蠢。”
既然问不出来,也只能把当年没说出口的劝诫说一说,也算一偿心愿。若是早几百年找到遗骨,沈长钧也能问明当年她和岳冰河之间生什么,更能问明,到底是谁致她身死。还是那句话,他身为张玄素的承道者,既有义务,也有恩义。
“冰河呀,冰河呢?”那残魂依然孜孜不倦地问着岳冰河。
方才沈长钧已经喊破张玄素的名,但冰河仙尊却已经在张玄素遗骨下葬之时,撤去了这不可谈论张玄素之名的禁制。为此他且还需调养几月,这事沈长钧当然知道,所以他放心喊出来,其实若岳冰河有心,依然可以听到,毕竟禁制余威尤在。但此刻,岳冰河正闭门调养中,哪里还会分心去听其他。
这作为张玄素,与岳冰河再见一面的愿望,看来是难以达成,沈长钧话音落下许久后,仍旧未见岳冰河现身:“我虽有意成全你这最后遗愿,但是他不来,我亦无法,你……来世莫要错付痴心,找个牢靠些的人吧。”
不知残魂是否知道它的愿望无法实现,竟在灵气浓郁的阵中开始慢慢消散,虽然沈长钧又加了灵石进去更快催动阵法,阵法补入的灵力依然无法赶上残魂消散的度。这点幽光倘若彻底化作点点白光散去,那就意味着,这残魂再也聚不拢,无论用多么高阶的禁法,彻底消失的,也都不会再回来。
沈长钧只是轻叹一声,双手结印诵咒,在远处,秦景也在结印祝祷,这样一个人,该有个圆满安宁的来世。愿她来世时,所有善意,所有痴心,皆有回响,善意报善意,痴心慰痴心。
“诶,小师叔似乎真的对散财天师没多少暧昧心思耶,难道真是我想错了。那是不是说,我其实大有可为?”秦景顿时间愉悦起来,怪不得她要来呢,因为她知道今天在这里会有她最愿意听到的答案呀。
“未必,这只是残魂罢了,都不能当作散财天师来看待。”
秦景:你哄着我点会死吗?
止戈:会的。
在幽光快要维持不住,沈长钧也已经放弃再扔灵石入阵时,远处一道剑芒如流光般划破夜幕,不过眨眼间便停在那既将消散的幽光前。岳冰河见幽光即将散去,从乾坤戒中取出无数上品灵石,瞬间便布下一个大阵,将那最后一点幽光包裹在浓郁的灵气之中。但是还是没有用,虽然减缓了消散的度,但依然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一点一点散作漫天点点白光。
到最后,灵气之中只余下最后一点如米粒大小的幽光,冰河仙尊步入阵中,将那一点幽光托于掌心,似乎是要以自身修为气运来维持住。只不过,那幽光在触到他掌心同时,化作一点白,就此飘然腾空,再不受控制。这白光是注定要回归大道怀抱的,他们谁也留不住,或许在玄境中,冰河仙尊还能想点办法,但在真法界,冰河仙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光飞远,最后不见。
冰河仙尊久久仰望夜空,在许久之后,竟然迎风落下两行泪:“沈湛,谁许你招魂!”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残魂消散也在情理之中,便是此刻不消,也不会太长久,残魂最多也只可维持千年,它能到现在还余一点,已是奇迹。那日我葬她遗骨于此,你不是没敢试么,我敢,因为我无愧于心,而你有愧,所以不敢,”沈长钧冷笑一声,至于岳冰河那两行泪,毫无意义,那并不是张玄素想要的。
“沈湛,待你渡劫飞升,再来与我论这些愧与不愧,欠与不欠罢。”冰河仙尊几欲抽剑,但最后却化作一身长叹,转身便去。
然而,就在冰河仙尊腾空时,忽现那些原应散去的白光,似乎在高空中掠过,然后奔向数十里外的某处。冰河仙尊这一停,沈长钧也禁不住抬头看向天空,两人同时现那些白光似有目的般如流云般聚起,飘向某个地方,那里应当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
这时,秦景已经昏昏沉沉睡着,每天习惯到某个点就睡觉,所以哪怕有戏看,她戏头过去后,也忍不住在暖暖的地气中打瞌睡。这一打瞌睡不要紧,居然梦到了从前在现代的生活,吃冰棍溜街看电影上网听音乐什么的,好惬意的哩。上下楼有电梯,出入有车,远行有火车飞机邮轮,购物有市商场网店,不要太舒坦,艾玛,日子过得不比神仙差多少呢。
止戈一边警戒着,一边观看秦景的梦境:“确实不比神仙差多少,有些东西,神仙都享受不到。”
就在秦景觉得梦里生涯给个神仙当都不换,止戈也很认同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什么疾冲而来,止戈赶紧直接从识海中把秦景叫起来:“阿景,有异动,快,扔防御法器,观之像是神魂波动,把沈长钧给你的定魂钟取出来。”
秦景立刻清醒过来,赶紧照做,有定魂钟秦景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然而,秦景过不得多久就知道,她还是太天真太乐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