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双不听话的手却无措起来,不知该放在何处,抱着裴镜年的腰又有些不合适,最终只能落在她双肩。裴镜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轻喝一声:“驾。”攥紧缰绳,轻踢马镫,两人便同骑那黑马一同进了烟州府城。
这烟州府之所以称为烟州,就是因为这城中常年云雾缭绕,烟雾盘踞,雾蒙蒙的街道超过十步便看不清面容,裴镜年不敢肆意驰骋便骑着马缓步踏过青石街道,沈墨鱼也颇为好奇的四处张望,怎奈笼罩在烟雾之中,也看不真切甚么。“这烟州府果然名副其实,城内城外差别竟如此之大。”沈墨鱼不禁感叹道。
“等日后有时间,或是白姑娘的伤彻底好了,你倒是可以和她进城来玩玩。”裴镜年扯着缰绳轻笑着说道。沈墨鱼脸颊微红,又支吾起来,扭过脸去小声嘟囔道:“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提她?”“怎么?白姑娘不好么?”裴镜年难得心情大好,便想调侃调侃沈墨鱼,“白姑娘为人直爽,侠义心肠,又谨慎机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更是安淮府四大世家之一的千金小姐,魅力可不小呢。”
沈墨鱼却急忙反驳道:“她分明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自以为学了几年武功就可以为所欲为,妄想当大侠的暴力女罢了。甚么巾帼女侠,我看她注定一辈子嫁不出去。”沈墨鱼心中慌乱,急忙岔开话题道:“倒是那冷公子,我原先还有些同情他,可刚才丢食盒一事,我开始觉得,他仍在隐瞒着甚么,看来他这个人还真不简单。”
“至少,他绝不如看上去那般真诚。”裴镜年闻言也不禁陷入沉思。两人在城中寻了个药铺,为白星泪抓了几副药便要折返出城,他二人皆是身无分文,即便是沈墨鱼眼巴巴的看着那路边各式各样的美食也只能干咽口水。待两人出了那烟州府城,裴镜年忽然小声说道:“我们被人跟踪了。”
沈墨鱼刚想回头却被裴镜年喊住:“别动!西南有一个,东南有一个,成犄角之势,武功不低。”沈墨鱼只得伏在裴镜年背后,赶忙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裴镜年沉思片刻,便转头对沈墨鱼微微一笑道:“沈公子,你可敢一个人骑马么?”沈墨鱼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微微一愣:“啊?”
谁知那裴镜年忽然猛踢马镫,坐骑受了惊,忽然抬起前蹄,仰着脖子便是一声嘶鸣,沈墨鱼猝不及防急忙用双臂环住裴镜年的腰,压低嗓音喊道:“你要干甚么!”可裴镜年也不回答,放开缰绳便任由那黑马肆意奔驰,横冲直撞,直闯入那密林之中。身后负责跟踪的两名百姓模样的人见状,也大步流星的快步赶上,生怕跟丢了沈墨鱼二人。
两人会和一处,也急忙闯入那密林,见沈墨鱼果然就在不远处,刚欲追上前,忽闻头顶一阵窸窣,急忙抬头去看。只见那手臂粗细的树干竟被压弯,朝他二人撞来,两人极有默契的携手后撤三步,躲过了此一招,方抬起头来,又见一团黑影飞来。
原来是裴镜年先是往沈墨鱼手腕上用力一拍,逼得他松了手,又撇下沈墨鱼,用他做诱饵引诱这两人跟上前来,自己却飞身落在了那树干之上,以逸待劳,伺机待发,埋伏他个措手不及。裴镜年踩着那树干借着弹性又纵身跃起,一脚落下,正踢中右边那人面门,将他踢翻在地。
左边那人见状,慌忙跪下身子拜道:“少侠饶我性命!饶我性命!”裴镜年看他二人不像是武功平庸之辈,却不想骨头如此之软。而那被踢翻在地之人也慌忙爬起身来就地下跪求饶。裴镜年便质问道:“说!为何跟踪我二人?”二人相视一眼,垂下头去,缄口不言。
裴镜年便故意威胁道:“若再不说出实情,定叫你们好看。”可方才还跪地求饶极为怕死的两人却像换了一个人,宁死不肯透露半个字。裴镜年自然不会伤害他们,见他二人倒算是忠诚之徒,又没有加害之心,只是跟踪,便说道:“这次权且饶了你们,若是还有下次,我定要揪出你们背后的主使!”
说罢,裴镜年便又向上纵身一跃,踩着那树干扬长而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两人长舒一口气,起身掸了掸灰尘,便灰头土脸的回了烟州府城。两人进了一间豪华的宅子,在一间卧房外叩门,待房门打开便缓步进入,战战兢兢的下跪拜道:“参见小姐。”
而那卧房之中端坐着一名绝色女子,柳叶弯眉,眼若秋水,鼻梁高挺,肤如凝脂,粉面桃腮,点点樱唇,端庄而不失娇媚,温婉而颇为清雅,脸颊两旁垂下两缕青丝,一头乌发似瀑布般倾泻在肩头,末端用一环镶玉雕花银环随意束着。雪白、粉嫩的鹅颈令人想入非非。细纹罗纱,缎绣氅衣,身着鹅黄云锦绣衣袍,披一件月牙纹锦上添花大氅。宽大的衣袖中隐隐约约透出那纤纤玉指,一颦一笑皆牵动人心,一言一行端庄秀雅,不失为师大家闺秀。
见两名家仆归来,那女子急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如何?那二人果真是从冷家出来的么?”两人垂下头去,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禀小姐,我们,我们只跟到城外,便被那黑衣少侠发现。他武功极高,我等不是对手,但我们也绝没透露半点有关小姐的事!”
“哎,此事倒也怪不得你们。是我心急了好在你们还算是机灵,虽说没能查出那二人的来历,不过却也没泄露我的存在。看来今晚,我必须自己去一趟冷家了。他们究竟是何人,与冷公子又有何关系”
越想越不对劲。那女子柳眉紧缩,陷入了深深的悲怨之中,脸色微变,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按住胸口止不住的咳喘。两名家仆见状便慌了手脚,急忙起身说道:“小姐,小姐你的病又复发了!我们这就去回报老爷,请个郎中来!”可两人刚要转身离去,却被那女子喊住。
“且慢!”女子急忙喊住就要出门的二人,雪白的贝齿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精致的面容也因胸口的剧烈疼痛而有些扭曲,缓了许久才得以平复,只是已然香汗淋漓,脸色苍白,叹了一口气嘘嘘说道:“此事万万不可让我爹爹知道,也不能让府中其他人知晓,否则,我定要治你们的罪!”
两人万般无奈,只得领命退下。而那女子又将自己关在卧房之中,身旁没有一个侍候的丫头。玉足轻轻点地,扶着床榻站起身来,来到那书案边,目光落在了那张画像上。而那画像上的人,竟与冷弃珠有几分相似。“篱落珠暗秋风散,月残心弃几人知”女子口中轻声念道着,指尖划过那画像上的人,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
且说那沈墨鱼自裴镜年离开后,又独自一人扯开缰绳,在马背上颠簸,无助的高声叫嚷道:“裴姑娘,快来——快来救我——”眼看着那沈墨鱼在马背上凌乱好似癫疯一般,裴镜年也有些忍俊不禁,脚下生风云,气定神闲,两腿残影连连。裴镜年本是捕快出身,千里追缉更是家常便饭,加上那躁动的黑马也逐渐平静,放缓了脚步,很快便赶上了沈墨鱼。
左脚一蹬,飞身跃起,便落在了沈墨鱼身后,从他手中夺过缰绳,奋力一扯,又喝一声道:“吁——”黑马终于停下了脚步,冷静下来。沈墨鱼伏在马背上连连干呕,裴镜年见状笑着说道:“沈公子,对不住了。我也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沈墨鱼却极为虚弱的喘着粗气回答道:“幸亏我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否则,也得在今天全吐出来。”
裴镜年提议下马歇息一阵再回冷家,沈墨鱼却生怕白星泪他们等得着急了,便强忍着不适感催促裴镜年快些回去。冷风吹了一阵,沈墨鱼已然舒服了许多,便回头问道:“裴姑娘,方才那二人,是甚么来历?”裴镜年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们宁死都不肯说。可他二人有些武功,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烟州府城中大户人家的家仆。”
“家仆?那为何要跟踪我们?还有,他们人呢?莫非你已经把他们都”沈墨鱼惊诧的瞪圆了双眼,却遭了裴镜年一记白眼:“我哪里是那种会滥杀无辜之人?我放他二人回去,顺带警告了他们一番。若是他们执迷不悟,再收拾他们不迟。”沈墨鱼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紧紧攥着的草药,便叹了一口气道:“不知未来还有多少事要发生,心中挺没底的。”
“怎么?后悔闯荡江湖了?”裴镜年笑着问道。沈墨鱼则是苦笑着回答她说:“你以为我是那小橘子啊。我本就没想过闯荡江湖,如今这般,这只是为了找到沈家的仇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