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1)

柳铭宿将祭宓挽从椅子上拉起来,抢过琵琶扔出去三米多,那把做工精细的琵琶就这么摔败在众人眼前。

“我就算不抽也不要你在这种地方。”柳铭宿的脸色很难看,跟祭扶晚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不容驳否的强硬。

祭扶晚看到他眸底发红,脸部微微抖动,知道他气的不轻。

梨峒苑的老板带了伙计冲上台,怒声喝令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钳住柳铭宿的臂膀,大吼道:“你谁啊?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拖出去给我打断手脚。”

柳铭宿不会武功,眼看着要被拖走,祭扶晚忙上前对着横眉竖眼的男人巧笑嫣然:“老板,我弟弟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放了吧。”

祭扶晚自来梨峒苑后一直一副轻轻冷冷的样子,难得热情起来,梨峒苑的老板的气也就消了那么一点。

老板故作为难道:“不为难也行,你让他出去再把这琵琶的钱赔了我。”

台下,一些观众开始离场,一些不耐烦着一张脸对着台上叫叫嚷嚷:“到底唱不唱啊?”

“那人谁呀,老板还不轰下来。”

“这么心急,人家美女还未唱完就赶忙要带走去床上亲热啊?”

“……”

一顿玩笑,尽是用的下流登不上台面的一眼,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柳铭宿怒火烧天,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住嘴!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因为被人架着身体动弹不得,柳铭宿只能近乎癫狂的怒喊。

观众听见,瞬间鄙夷更甚,不屑的撇撇嘴:“原来是嫁了人的女人。”

接着有人好事的嘲讽一句:“那你可要放心了,说不定你老婆已经是个破鞋了。”

有人附和的起哄:“是得回家检查检查仔细盘问,这说不准啊还真戴了那么一顶硕大的绿帽子。”

“哈哈哈……”

柳铭宿看着台下嘲笑讥讽的嘴脸,火,越烧越旺,猛烈的火焰吞噬他的肺腑,一颗心止不住的极速跳动起来,他气的面颊涨红,身体颤动,眼睛里蓦得像要迸射出万把银刀。

老板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睨着祭扶晚冷哼一声:“既是有男人的女人还跑到我这里来,整天端着一副清高架子,我呸。”

他一口口水吐到祭扶晚身上,讥笑道:“真不要脸。”

“快点把他给我拖出去。”老板很不耐烦极其嫌恶的瞪着伙计。

伙计心里一惊,立马架着柳铭宿有下台,柳铭宿挣扎,奈何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祭扶晚越来越远。

祭宓挽上前被老板伸手拦住:“干什么?”

老板侧目,咬牙切齿的说:“你就给我乖乖在这儿弹琵琶唱评剧,什么时候还了琵琶的钱什么时候再滚。”

“只要你放过他,我做什么都可以。”祭扶晚扯住老板的衣袖,央求道。

老板很讨厌她身上的优越气,便是有求于人也改不了脸上的冰冰冷冷。

他就不信掰不过来她。

老板转头对着台下大笑着说:“我们梨峒苑的角说了,只要放了她男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继而转回头得意的对祭扶晚笑,“是吗?”

祭扶晚管不了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柳铭宿别真让那些人打断了手脚才好,便无声的点点头。

老板又问台下的人:“这琵琶可是坏了,你们说说想要我们的角做什么呢?”

“跳个舞吧。”

“跳舞多没劲,快来陪哥哥我喝酒。”

“是啊,小爷我带你好好耍一耍。”

“……”

祭宓挽看到他们的嘴脸,胃里一阵恶心想吐,可她还是对着台下笑笑,然后对老板说:“你现在放了他。”

“得。”老板不耐烦的遣了一下人出去让打柳铭宿的人停手。

“现在行了吧。”老板说。

“我要亲眼看到你们放了他。”祭扶晚清冷的似冬雪里的一支红梅,绝世独立。

老板尖酸刻薄的脸抽搐几下,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最终还是忍者怒气带她走到栏杆前,低头朝下看,刚好看到被伙计围着不让进的柳铭宿。

祭扶晚往下喊了一句:“柳铭宿你回去吧。”

柳铭宿抬头,那一只放在她肩上的手格外刺眼,刺的他眼睛,心脏生疼。

祭扶晚心疼忧虑的面容落在他眼里,像一把小刀在自己身上慢慢的,缓缓的割着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

柳铭宿扯着嗓子大喊:“挽儿,你下来,我只要你下来。”

而回应他的是祭扶晚的蓦然转身。

柳铭宿在梨峒苑门口大吵大闹,梨峒苑里众人围着祭扶晚推杯换盏,玩乐嬉闹。

老板怕柳铭宿影响生意,直接让人给绑了扔到一偏僻巷子里,当然他还特意嘱咐伙计临走前再把他打一顿,别打坏了就行。

祭扶晚被直接软禁再梨峒苑里,晚上没回去。而一脸挫败的柳铭宿回到家中正逢烟瘾发作,四下翻找大洋。

柳铭宿一边打着自己,拿头撞墙,一边忍不住张口抽着大烟。

柳铭宿瘫坐在街上,靠在垃圾筐旁享受着鸦片带来的如痴如梦的舒服感和懒倦感,夜色浓重的宛如泼墨一般,吸着鸦片的柳铭宿在沉醉中欣快的陷入臆想之中,飘飘欲仙脱离凡间,忘乎所以,忘了那个身处深渊里的女子。

柳铭宿从睡梦中惊醒,梦里祭扶晚受欺辱两眼流血,瞪着他的场景让他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后背出的冷汗浸湿衣衫。

凛冽呼啸的寒风吹的他直打颤,夜色重的犹如大锤压下压的他喘不过气。

柳铭宿痛恨自己无能,无耻。

章呈粤没想到会来找自己的是柳铭宿。

柳铭宿染红的两袖空空,灰白着的脸色让章呈粤吃惊不小。

心里一阵错愕。

整片衣袖完全染成血袖,红的触目惊心甚至可以闻到腥腻的味道。很显然他的双臂是不久前刚断的。

“我很意外你会来找我?”章呈粤坐在大厅里,情绪总会被他的衣袖扯动,原本的嘲讽也变成哀悯。

“你不会是来找我要鸦片吧?”章呈粤的脸色凝重起来,避开的视线总会不经意又落在染血的两袖上,难以移开。

是什么让他废了两条手臂。

章呈粤按了按太阳穴,他想他会有耐心听柳铭宿说出他的故事。

柳铭宿听到鸦片二字,翻唇自嘲道:“鸦片,那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是人的都变成了畜生。”

“看来你深有体会。”章呈粤莫名的心下一紧,柳铭宿突然冒失的来找他绝对有要紧事。

柳铭宿似乎站的十分困难虚弱,脸上一直冒着汗珠。章呈粤意识到什么之后,陡然拧眉起身问道:“祭扶晚?”

“啊粤,你看……”冯楚从楼上下来看见没了手的柳铭宿以及那衣袖上骇人的红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章呈粤闻声迈开腿急忙走到楼梯口将余惊未定的冯楚揽进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呢。”

“谁让你把太太带下来的?”侍奉冯楚的佣人被章呈粤一吼,吓的不敢抬头。

章呈粤面色含威森冷,凌厉的眸子里冒着怒火。

但转向冯楚时立即变得温柔:“我陪你回房间好不好?”

怀里的人抬头望了一眼对着自己微笑的柳铭宿,冯楚退开身对章呈粤摇头:“我自己上楼就好。”

章呈粤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房吧。”

“没事的,我可以。”

拗不过冯楚,章呈粤只好吩咐佣人送她回房,冯楚上楼前对柳铭宿回以微笑。

待到冯楚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处,章呈粤才将视线收回转身朝柳铭宿走过来。

当章呈粤赶到梨峒苑时,祭扶晚正被人逼着喝酒。章呈粤阴沉着脸走上前二话不说将她从那人怀里拉开。

突然被人扯住手臂的祭扶晚回过头的瞬间呼吸一滞,神色恍惚的看着面前的冰冷愠怒的男子。

“章呈粤。”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喝醉了酒才会看到他,他的模样让她感觉不真实。

“你特么谁啊,敢跟老子抢女人?”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你也不打听打听,从我手里抢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伸手指着章呈粤,章呈粤眉头蹙起,斜睨一眼身边人。

手下领会后直接上前掰断了那人的手,那人痛的嗷嗷叫。

老板闻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见那人的手被一人高马大的那人扭着,知道拽着祭扶晚的是个厉害的主,便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谄媚道:“这位爷您先把他放了,我待我备上好酒好菜坐下来好好谈岂不舒服自在。”

“废了他。”章呈粤一开口,众人唬住不敢动,他周身散发着戾气就像一头狮子犀利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视线重新落在那人脸上,章呈粤半眯起眼,眸底有一丝肃杀,似又搅风卷浪的力量。

那人心脏突突的跳,惊恐的吞了吞口水后急忙跪地求饶。

章呈粤侧目,才发现祭宓挽的旗袍上开了好几个扣子,心中钝痛,脱下外套盖住她胸前,祭扶晚脸一红,窘迫不已。

“算了。”章呈粤才说了两个字,手下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那人立即磕头作揖感激涕零,老板才刚松口气,就听到章呈粤冷如无常的声音传来。

“直接杀好了。”

那人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老板的脸“唰”的一白。

走出梨峒苑祭宓挽跟着章呈粤上了车,一句你怎么回来的话刚到嘴边,章呈粤倒先一步开口解答了她的问题。

他说:“柳铭宿去找我了。”

车内的空间逼仄的祭宓挽额头冒汗,她兀自垂下头,倒吸一口冷气,再抬眸,眸内波澜不惊“他跟你说了什么?”

章呈粤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出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柳铭宿的双臂都断了吗?”

赫然一惊,身体猛的一震。章呈粤的话像一颗炮弹砸在她身上,耳边是轰隆隆的响声,她瞳孔骤然放大,半天才反应过来,阴森森的问“你说什么?”

章呈粤看着不知情的祭宓挽,脑海里浮现出柳铭宿空荡荡的衣袖,不由得嘴角一抽,静默的摇摇头。

柳铭宿睁开眼醒来,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两肩处被人包扎过,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间刚好看见朝他而来的冯楚。

冯楚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柳公子,你昨晚晕倒了,大夫给你做了治疗,这是汤药。”

冯楚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他看,托盘里放着盛满黑乎乎的飘着药香味的汤水的瓷碗。

柳铭宿笑着说谢谢,冯楚认真的问:“不请我进去吗?”

柳铭宿尴尬了一瞬,然后侧身让冯楚和佣人走进房,自己紧跟着进去。

冯楚将药放在桌上:“有点烫,待会喝比较好。”

柳铭宿看一眼那药,想到自己没有双臂,无力的点头。

柳铭宿笑着问:“你快生了吧。”问完后忽然的想到祭宓挽那晚喝下藏红花的场景,视线不禁落在冯楚的肚子上。

要是孩子没打掉的话,现在就可以喊自己爹了,柳铭宿想。

冯楚捕捉到柳铭宿眼睛里的痛楚,一时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好,便吩咐了身旁的丫头:“冬兰,照顾好柳先生。”

接着又对柳铭宿莞尔:“我还有这事只得走了。”

柳铭宿颔首看着她走出房间。

是夜,章家洋楼里。

佣人纷纷在冯楚的房间里进进出出,脸上都是一副焦急忧虑又带欣喜的表情。

管家时不时的站在楼上的楼梯口处问大厅门口的人“先生回来了没有?”

门口的人亦是着急上火的答“没有。”

“用力,用力。”

“啊,,,,”

冯楚躺在大床上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衣服已被汗水湿透,后背冰凉,乌黑亮丽的发丝像被水浸过一般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她秀眉揪成一团,紧咬着下唇,仿佛随时会咬破沁出血丝来,一只手死死拽着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用力,孩子的头快出来了。”医生略带兴奋的话响在冯楚耳边,是她不禁死命的用起力来。

感觉到撕裂的痛,冯楚咬着牙看着天花板。

阿粤,我们的孩子快要出声了。

你一定很高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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