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1)

下礼拜三、四、五举办冬季运动会。

体育委员拿着报名单一下课就往许安菜那里冲。

从小到大,每逢运动会就是许安菜的高光时刻,荣誉奖状一张张往家里拿。

专业领域里,许安菜向来称王称霸。

这次也不例外。

她抱了在运动场上舒展筋骨,大杀四方的决心。

即使脱臼的左手还没好全。

百米短跑、三千米长跑、女子接力赛、跳高、跳远、乒乓球羽毛球……

项目报名框里从上到下一一填上大名。

体育委员笑的合不拢嘴,直夸许安菜女中豪杰。

直到她准备参加丢铅球项目时,蒋朝终于阻止:“不想活命啦!到时候是你丢铅球还是铅球丢你都不一定。”

许安菜很不服气:“我从五年级开始一直到去年初三都是女子铅球比赛冠军。”

蒋朝丝毫不嘴软:“那是两只手。”

像是要提醒她目前的状况,他刻意看了一眼她的左手。

许安菜右手举起握拳,很有力量的动作,不服输:“我一只手照样夺冠。杨超给我写上我的名字,我要报丢铅球。”

体育委员杨超正准备写。

蒋朝两眼一瞪,威胁人的口气:“你写一个试试。”

蒋朝和许安菜双双看过来,顶着四道目光的压力,杨超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笔尖停在报名表一厘米上方的虚空。

最后索性把笔一撩:“不如两位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不用商量!”

“商什么量!”

两人同时出声。

许安菜瞪着蒋朝道:“我说了我要参加丢铅球比赛。”

蒋朝停下转笔,笔叼在嘴里,向许安菜走近一步,特别阴险地笑了下:“那我就告诉安阿姨,你参加冬季运动会。”

安倩如本来就极力反对许安菜参加这种竞技类项目,尤其她现在手还没好,要是被安倩如知道,她一个项目也别想参加。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蒋朝总有各种办法约束她。

许安菜深呼吸一次,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好,我不参加。不过我有个条件。”

蒋朝把笔从嘴里拿出来,又在手上花式转笔:“你说。”

“今天晚上你别跟我我。我不跟你一起回家。”

上个礼拜整整七天,蒋朝天天放学后跟着她去看余书遥,美名其曰是探病,实际上全程在捣乱。

什么话都能从他嘴里蹦出来。

有多尴尬,他心里没一点逼数。

蒋朝两眼一眯,眼尾冷冷地扫了一眼杨超,杨超知道这是让他走开的意思,笑了笑,拿着报名表走了。

“这个我不能答应。”从始至终,不论对余书遥还是他妈,蒋朝都是不信任的。

余书遥和许安菜,一目了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认为在育才谁也看不上的余书遥会看上许安菜。

并不是骂许安菜脑子笨的意思,只不过她确实人比较纯粹,心眼小,脑容量也不够,余书遥身上成熟气息和智慧感太重,他完全想不到许安菜哪个方面被余书遥看中。

“那你就向我妈告状说我参加运动会了呗!”许安菜两条腿分别搭在两条桌腿上,特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

蒋朝问:“你是要去育才找余书遥?”

许安菜不否认:“对。”

其实她最希望三个人一起玩,如果蒋朝和余书遥能够成为朋友,她求之不得。

但是蒋朝就是对余书遥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许安菜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开。

一个是她多年好友,另一个是她正在发展中的朋友。

在跟余书遥的关系稳定之前,只好暂时委屈一下蒋朝了。

“这样,下礼拜我我给你做吮指鸡。”其实她厨艺尚可,这一点连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蒋朝都认可。

蒋朝咬咬牙说:“行。”

放学后,许安菜又趁机从育才后面爬树翻墙,混了进去。

明明可以直接站在校外等,但她不是那种人。能让她在校外等的人,要么是她的对手,要么是她看不惯的人。

她也不是第二次这样混进来了,轻车熟路找到余书遥的班级。

许安菜猫着腰,刚走到五班门口,里面有声音传来。

“余书遥你报几个吧,咱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育才中学虽然在体育方面优秀的人非常多,但是恰好五班是个例外。

五班男生少、女生多,体育素质是全校最不占优势的一个班。

下个礼拜运动会,班里几乎每个人都报了项目,男生更是每人报了好几个,体育委员希望余书遥也报几个,给五班撑撑场面。

只是他好说歹说说了半天,就是说不动。

余书遥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是那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拒绝。”

“你——”体育委员看着他,企图从他眼里找到不参加的原因,然而一无所获。

但凡他自己不说,别人不可能得知一星半点儿有关他的想法。

清高、自傲、不合群。

他既不遵守这里的规则,也不搭理这里的人。

余书遥根本不适合这里。

体育委员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进这所学校,基本上成绩好的都进了十中。

难道真向他们说的那样,他孤僻虚荣又玻璃心,拿着好学生的成绩到育才来找存在感。

如果真是那样,余书遥也太欠打了。

“算了!随你吧。”体育委员毕现的疏离是一目了然的排斥。对余书遥的排斥。“你自己去跟班主任说吧。”

浪费他时间,浪费他口舌,就为了这么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放学了不去跟他们打游戏,专门在这里求他参加运动会?体育委员觉得自己太傻逼了。

他们说的对,谁去招惹一个压根看不起周边人以及周边环境的学霸,谁是傻逼!自取其辱!自讨苦吃!

体育委员把报名表摔给自己桌上,一直胳膊穿过书包带将书包甩到一边肩上,气势汹汹地走出教室。

直接与许安菜擦肩而过,气的他都没发现她是十中的学生。

许安菜没急着进去,她在教室门口观望了一会儿。

只见余书遥在原地低着头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像在发呆。

许安菜准备进去,他的身形忽然动了。

余书遥走到之前那个男孩的座位上,拿起了笔,另一只手杵在桌沿边,头低下去,碎发挡住他的脸,许安菜只能看见他黑漆漆的头顶。

又过了大概几分钟,他迟迟未下笔。

最终他放下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离开了那个座位。

他拿下自己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穿好,拉上拉链,走出教室。

与来不及躲藏的许安菜迎面相逢。

许安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躲,在他出来的时候。只是随着第一反应就那么做了。

只是等她转身才颓然地发现没有供她躲藏的地方。

“我……我刚来。”许安菜冲他心虚地笑了笑。

笑完,发现余书遥还在看着她。他的眼睛黑不见底,眼神实在是深不可测,又夹杂些许洞悉人心的凉薄。

许安菜忍不住后背发寒。

“好吧,我承认我看到了。”她低下头说,目光正落在他雪白的运动鞋上。

如果不是这几天她都见过他穿这双鞋,她会以为这是一双崭新的鞋。

她没听到他说话,却看到眼皮底下那双雪白的运动鞋绕开她,向前走去。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高三在另一栋楼,离高一教学楼比较远,偌大的校园里,这时候几乎在主干道上见不到什么人。

校园安静而夜色沉默。

他们也没有和昨天前天那样,至少聊天,即使是寥寥数语。

她看着他的背影,蓝白色校服,一点也不觉得朝气蓬勃。

路灯下,他的影子往后拉成长长一坨,瘦条条的,比他的人还要瘦。

她踩着他的影子,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快走到校门口时,许安菜追上去,走在他旁边。

保安大叔拉开窗户,探出头来望了她一眼,指着她说:“下次出了校门才能把校服脱下来,听见没有?”

这一次余书遥没有为她说话,许安菜把头低了低,利用余书遥挡住自己,大声喊了一句“听见了。”

出了校门,她又落在他身后。

不是她故意落人身后,而且余书遥走的实在太快。

许安菜追了几下,他没有一点要慢下来等她的意思,她咂咂嘴,觉得索然无味,就不在追赶他。

两人沿着步行街一直往前走,快走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她叫他的名字。

余书遥回过头。

“你、”许安菜试图捋直舌头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一秒之后,他向她走过去,露出抱歉的笑容,眉目间笼罩的一团阴翳已经烟消云散。

余书遥又变成了平时相处中的余书遥,她第一次在夜店见到的余书遥。

温和、礼貌。

“不好意思,想事情想的太出神了。”这一次他主动走在她身边,保持着跟她相同频率的步伐。

“在想什么?”她试探性地问。

“没什么。”他走到站牌前停下。

自从余书遥出院之后,回学校的这几天,放学后,多了蒋朝,三个人都会站在这个站牌等车。

三个人坐的都是同一路公交车,只不过她和蒋朝比他早下车。

他在哪一站下车,她没问过,余书遥也没说过。

“想报名就写嘛!干嘛要压抑自己。”许安菜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她指指自己的左胳膊说,“我这样还打算报名丢铅球呢。”

余书遥静静地端详着她的面孔,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许安菜继续笑嘻嘻地说:“如果这个年纪都不能随心所欲,纵容自己一点,再过几年就没机会了。我们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想做的事呢?”

余书遥笑了笑,极其富有魅力的浅笑:“你大概误会了,我并没有想报名的想法。”

许安菜张嘴时,车来了。

余书遥在她身后揽着她,让她先上车,然后自己再上来。

余书遥喜欢单排座。

许安菜从小混在男孩堆里,平时放学也是几个人几个人的走,习惯了双排座或者最后一条多排座。

即便是这几天,三个人一起坐车,蒋朝都会拉她坐双排。

今天,蒋朝不在,她坐在他前面。

和那次一样,只不过晚上的公交人少、空荡。

她知道余书遥坐公交不喜欢说话,所以她忍住转头跟他攀谈的冲动。

车上不说话对许安菜来讲挺无聊的,以前她和蒋朝他们在一起,即使坐车也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谁蹦出一个笑话,他们还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可是现在不行。

许安菜把头转向窗外,路边的风景、行人一一往后退。

她不明白余书遥为什么要说谎。

她明明在教室门外看得很清楚,也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想要参加运动会。

他握笔的时候,想要写下他的名字。

只是他在迟疑。

迟疑什么?

只有余书遥自己知道。

公交很快到了她要下车的一站,许安菜下了车,余书遥也跟着下车。

“我送你到家门口。”在她开口问出疑惑之前,他先一步解答她的疑惑。

虽然说这条小巷子在晚上看起来幽深狭长,充满危险的可能,但是许安菜从小走到大,其实并没有多么可怕。

“不用了,我拐过这条巷子,再走几百来米就到家了。”许安菜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保护。

即使真碰上歹徒,她也不怕。

她妈还嘲笑她是“傻大胆”。

旁边是足浴店,霓虹灯牌就亮在余书遥头顶上方,透明的玻璃推拉门,里面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余书遥。

余书遥固执己见:“还是我送你吧,我比较放心。”

他话音刚落,许安菜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停在她身后。

“许安菜!”蒋朝从身后一把揪住她衣领,没看余书遥一眼,“我们回家了。”

蒋朝揪着许安菜往巷子深处走,跟第一次在夜店见面似的,她挣扎不脱蒋朝,只能扭头对余书遥挥手说再见。

余书遥背光站在巷子口,许安菜看不见他的脸,旁边的足浴店被人拉开,一个女人走出来跟他说话。

余书遥理都没理,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也没有跟许安菜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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