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站在自己不熟悉的街上,失措的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经过我的年轻,或来或往,耳边车声呼啸,风轻轻的拂过我的脸,吹的我更加迷茫。
我要去哪里?要去干嘛?
这些我忽然忘了。
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听见身后有人讨论我的时候,我才惶惶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地。
身后的讨论声强势的钻进我的耳朵里。
“唉!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前几天视频里的那个律师的女朋友。”
“那个跳楼自杀的?”
“哎呀,不是。是那个在夜店做那种勾当的。”
“不会吧,看着不像啊。这姑娘穿衣打扮?挺正经的。”
“像不像看脸不就知道了。”
“姑娘!”
听到有人叫我,我慌不择路的疾步往前走,身后的人又叫了一声,我走的更快了,几乎都要跑起来。
“看到没,就说是她,不然跑那么快干嘛,啧啧啧,真不要脸。”
眼泪不断往外分泌,擦都擦不干净。
我想我妈了,在这种全世界都带有色眼镜看我的情况下,我真的想她了。
眼泪越来越汹涌。
我以为自己挺坚强,我以为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原谅安猜颖。
但,现在,我真的撑不住了。
“妈!”这一声终究被我闷在袖子里,消了音。
我蹲在一旁的花坛边,泪水肆意飚了出来,我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周围渐渐有人围了上来,慢慢的我又听到了类似的开场白。
“这是夜店卖酒的那个吧!”
“哦,那个律师的女朋友,看着挺像。”
“像什么像,就是。”
“这不整大街上卖惨了。别看了别看了,走吧走吧,这种人就活该,就不是什么好鸟。”
“散了吧,散了吧。”
那种迅速围起来的涨潮般的压迫感又迅速消退,人群逐渐散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可调侃声还在继续。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要不怎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视频里那女的都自知羞耻的跳楼了,你说她怎么还好意思跑到大街上哭,就应该往那路上撞,一头撞死才对。”
“名气你懂不懂?那视频不是没了吗,关于她的搜索也搜不到了,卖酒靠啥,脸蛋身材名气啊。”
一双手突然扶起我:“我们回去吧。”
我顺着这双非常漂亮精致的手网上看到了颂窗疏略微忧伤的脸。
她看到了刚才的所有过程,我很庆幸她没有在我无比狼狈的时候冲出来。
我就是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贱人。
一路上她什么也没说,回到别墅后,她给我盛了一碗汤:“吃点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签证已经下来了,机票我已经订好,明天就走吧。”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逃避伤口,伤口就真的会消失吗?”我问她。
她漠然的平视我,冰冷疏离:“最起码会痊愈,这是你最好的选择,既然已经有人为你解决好了一切,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接受呢?”
“真的解决好一切了吗?”我追问。
她越发冷漠:“事情一开始就是你弄出来的,我们已经尽最大限度降低给所有人带来的伤害,许安菜,你得满足现状不是吗?这件事里最无辜的是书尧,反而你没有受到任何责怪,起码我们都没说过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幸运的遇见一个爱你入骨的男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余书尧,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书尧去哪了?”我坚持追问。
她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用力撑在桌面的那一刻,桌子发出巨大声响。
她像看待一个笑话那样看待我:“girl,你已经和他结束了,没有可能了,知道么?”
“告诉我吧,他去了哪里?”
颂窗疏倾过身子,隔着大理石长方桌,凑近我,冷酷的一字一顿:“你能现实点么?即使我告诉你他的地址,难不成你还要去找他么?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他,你觉得他父母会让你们见面么?”
说完,她走到沙发边从包里拿出一张机票放在我面前:“我还有事要出门,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考虑。”
我放弃了出国的决定,住在蒋朝的公寓里,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把我窗帘拉上,避免一丝阳光透进来。
除了蒋朝我不再跟任何人接触,甚至对好几次来看我的颜椒白也不理不睬。
我变得害怕跟人接触,我的手机和电脑一切电子产品全部搬出了这间房,我害怕接触到那些可以看新闻的东西。
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每天都在失眠,因为太久不说话的原因我甚至患上了失语症。
就连和蒋朝对话,我都做不到。
我的耳边时常出现幻听,听到的都是那些对我的指责,怨怪以及我对书尧的伤害。
说到书尧,期间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承诺找到机会就会回来,可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因为他刚说完这句话,那头就传来很严厉的声音,紧接着有争执声,然后我的电话只剩忙音。
某一天蒋朝带我去医院,被我发现之后我当场情绪激动太大,后来他再也没带我出去,因为我连卧室都能不出就不出,我已经十天没洗澡没好好吃完过一碗饭。
看着日渐消瘦萎靡不振的我,蒋朝变得更加疲惫和担忧。
他需要一面上班一面顾着我,这令他时常精神恍惚。
但我并不知道,其实他因为几次工作失误被上司骂的狗血淋头。
即使我出了这种事,我妈也没出现过。
她可能真的不关心我的死活。
也对,关心我死活的人跟着我一起受折磨。
某一天蒋朝下班回来,我用便利贴写了“帮我买酒”的要求给他。
起初他并不同意,后来在我又写了一些话才把他说动,并且我还对他破天荒的笑了出来。
他以为我的病情有好转,欣喜若狂的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白酒一瓶香槟,还买了着名的烤鸭。
喝完酒后我拿了衣服去了浴室,蒋朝因我这一系列的举动开心不已。
我的笑容在浴室门合上的那一刻彻底泯灭。
我和着衣裳躺进浴缸,打开水龙头,看了一会儿遍布伤疤的右手,然后盯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慢慢的闭上眼。
这一刻,不再有噩梦侵扰,不再有嘈杂喧嚣,我可以静静的,静的微笑着睡去。
当水没过头顶的那一刻,我会踩着浮云升向一直所渴望的,期盼的朗朗青空。
一切痛苦都会淹没在水里,任何人都不会再流泪。
我这么欣然的以为着。
从未想过还有再睁眼的时候,对我而言这简直就是普通天灾人祸般威力的折磨。
令我生不如死。
即便醒来之后,放大在眼前粉那张脸是暌违多日未见的人。
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很少想起他,很少。
他一把把我抱进怀里,他缄默不言,但身体的剧烈抖动是最直观的表达。
我知道书尧哭了。
可我,经过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以后,泪腺早已干涸如同一汪枯竭的湖,再也找不到一滴水。
自杀未遂之后,书尧把我看的很紧,他甚至不上班一天到晚守着我,他时时刻刻都在对我笑着。
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回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出院后他把我带回了他的公寓,又把他的床搬到了我的卧室里。
他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你做出出格的事。”
回答他的是我的后脑勺,我看着被他拉开窗帘的窗子,紧紧只是简单空洞的看着,什么也没有想。
我的头发已经掉了许多,我也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我并不清楚自己忘记的那些东西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
我似乎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
书尧每天都会带回来一束花插在卧室里,书房里,客厅里,卫生间里,厨房里,五颜六色种类繁多的花,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花香味。
可我始终记得他身上的薄荷糖的味道,只是被花的味道覆盖了,再也闻不到。
每天他都会做好早餐叫我起床,我的行动和思维越来越迟缓,有时候刷个牙半天不出来,即便他走进来出现在我身后我都要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才发现自己拿着空牙刷,我很难过,但我的表情看起来无比淡漠且云淡风轻。
这种时候他总会宠溺的对我笑一笑,耐心的给我挤牙膏帮我刷牙。
洗澡也是,有时候洗完之后,身上湿黏的感觉提醒我忘了脱衣服,或者忘了自己在洗澡的这回事,有好几次忘了关水龙头,差点淹死在浴缸里,我倒真希望淹死,可书尧总会很及时的出现,以至于后来我洗澡他都会在一边看着我。
他每天会跟我说很多话,或者讲很多故事,但我并没有什么兴趣,看得出来他很想让我开口说话,可我已经忘记了。
话是怎么说的。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卧室的花从海棠变成紫薇,身上的衣服从加绒睡衣变成唐老鸭睡裙,我的头发已经过腰,气温也越来越高,唯独一直停滞不前的只有我。
吃完早饭以后,颂窗疏带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过来。
很显然,从书尧的反应里听出他也不知道会多一个人出现。
我进了卧室,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只是很快书尧就过来问我要不要出去跟颂窗疏的朋友认识一下,我看到了他脸上的为难,也无法欺骗自己忽视他眼睛里的期待。
犹豫片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点头,轻轻的勾住他的小拇指跟在身后忐忑的走出去。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陌生人,拥有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跟我说的也是极其简单的对话。刚开始我还能够做得到基本的摇头点头,后来就不行,会下意识的往书尧身后躲。
索性他们都没有继续为难我,那个陌生人对我十分友善的笑了笑,然后我就被书尧带回卧室。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让我不那么排斥可以给我一点点安心的地方,那就是这间卧室。
其他任何人东西不能教我长久心安。
书尧出去之后我鬼使神差的留出门缝,我知道那个陌生人是颂窗疏带来的医生。
所以他现在要告诉书尧我的病情了,是吗。
书尧走过去后,我听见那个陌生人的声音传来:“她的情况属于创伤性应激障碍。”
“是抑郁症么?”颂窗疏问。,
“创伤性应激障碍和抑郁症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亲眼见到或者是经历过比较难以接受的事实,精神上产生了分裂所形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后者是自然环境中所形成的一种疾病。”
“需要服用一些精神类药物并且配合心理治疗。”
那个年轻的医生说完之后,书尧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把颂窗疏和医生送出去之后回到卧室时还是一如既往温柔轻松的模样。
“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他揉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依旧呆若木鸡。
他握着我的头发,问:“我给你剪一点点头发吧,现在太长了。”
我点头,随即脸被他捧起给了我一个轻柔的额头吻,然后抱住我,松了一口气:“刚刚吻你的时候好怕你会排斥,幸好你一直都没有排斥我。”
说完,把我抱的更紧,似乎要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段时间晚上都是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书尧会准备好每天的剂量,其余的都锁进柜子里,大概怕我吞药自杀。
只是他并不知道我失眠情况越来越严重,之前的剂量根本效果不大。
所以他半夜起来出去接电话,并不知道我其实是醒着的。
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好奇,然后偷偷摸摸在卫生间的门外偷听他讲电话。
“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可能出于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起初书尧跟他妈说话还是请求和商量的委婉口气,后来说着说着声音大了一点。
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瞬间堕入冰窖,全身血液凝固成块,一口气憋在一个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让我现在怎么离开,她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她现在自理都是问题,如果因为我的离开让她自杀,我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我知道事业比什么都重要,妈,你放心,我和她不可能。经过这么些天,我也很受折磨,我跟她已经走远了,回不到原点。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好起来,起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起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