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这是我很看重的狗毛,许安菜。”蒋朝学校的东门那边,蒋朝说话的对象是站在许安菜面前极有书香气息的一位美女。
许安菜暗自掐了一把蒋朝的手臂,见蒋朝皱起的眉头,许安菜对“狗毛”二字的报复十分满意。
“许安菜,这位大美女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池听雨。”蒋朝向许安菜介绍自己的时候,眉毛简直都要飞起。
“你好。”许安菜冲池听雨点点头,池听雨觉得这个女孩儿一眼望过去,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
池听雨猜蒋朝这个恶霸肯定是经常在学校里违规乱纪被抓,一来二去的在学生会混了脸熟,又破天荒的认识了学生会长。
“你不是在校外租了房子吗,能不能收留她几个晚上?”蒋朝对池听雨说。
“那个,,”许安菜刚准备说不用,池听雨抢先一步说,“好啊,来一个小妹妹我还有能说话的人。”
池听雨眼带笑意,不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甚至连一点高傲都没有。
许安菜并不知道,这个年华尚好,品貌兼优的女子曾经在被千夫所指,亲朋好友阻止,迎着冷言和嘲笑也要扞卫爱情,如山一般岿然不动,后来又在面对不爱之时的洒脱离场。
池听雨把许安菜带回自己的住处,风格简单的一室一厅,采光极好。
“不介意两个人睡一张床吧?”池听雨在把新买的没穿过的卡通睡衣递给我时,这样问许安菜。
许安菜使劲儿摇头,有地方给她睡就不错了。
池听雨摸了摸许安菜的头,温柔的笑了。
之前池听雨给许安菜找睡衣的时候,许安菜注意到池听雨里面的睡衣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吊带款式,只有许安菜手里这款是卡通样式,除此之外许安菜还在池听雨卧室的床头柜上看见一个白色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的女孩长得很可爱,但不是池听雨。
许安菜拿着睡衣进入浴室,像一颗干枯的植物被莲蓬头粗鲁的浇水,十几条细长的水柱猛烈的打在皮肤上,从头到脚。
花洒已经关了好一会儿,许安菜赤??体的站在花洒下,看着镜子里脸色苦情的自己,脸上不知道究竟是水还是泪。
穿好衣服走进卧室时,池听雨正在打电话,见许安菜出来,大方的夸赞一句,“这套睡衣很适合你,你穿的很漂亮。”
许安菜正在思索怎么回答,听见池听雨对电话那头的人欢喜的说:“安菜穿那套睡衣挺合适的。”
“好的,知道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池听雨偏过头问许安菜:“蒋朝的电话,你要听吗?”
许安菜走过去接下她递过来的手机:“干什么,,,”
打完电话的许安菜躺在床上,池听雨去了浴室。
池听雨洗澡速度很快,不得不说她推开卧室走进门的那一刻,身穿雪白的吊带睡衣,通体雪白,白到发光。
她巧兮倩兮的走过来,在许安菜身边躺下的时候,许安菜看到了她胸口处的一个纹身。
一个相当漂亮的橙黄金蛛。
“安菜,其实我知道你。”池听雨侧过身,单手撑住脑袋笑着看着这个眼神直白坚定的女孩儿,“我听蒋朝说过你。”
池听雨记得自己和蒋朝的缘分还是来自一场校内文艺美术大赛,由学生会选出晋级作品,再由文艺部部长选出一二三等将。
池听雨跟文艺部部长比较熟,偶然看到一张美术作品,上面画的是上半身侧影,如果不是没有喉结,她不会确定那是个短发女生。
那张在落日下注视着某个点的的侧脸说不上有多美,可你就是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到某种令人黯然神伤又令人神醉心往的东西。
意境,对有一种意境美。
后来学生会要对一个多次逃学旷课被学校出了名的严厉的教授强烈要求处分的学生做出相应的处分。
那个被处分的学生就是蒋朝,也是池听雨被惊艳到的那部作品的作画者。
命运的齿轮总是摩擦转动出冥冥之中的随缘气息,可每一场缘分似乎都是上天特意为该相遇的人创下的契机。
蒋朝第一次跟池听雨说起一个傲娇的姑娘时,他们已经成为了比较合得来的朋友。
“一个对我特别重要的人后天二十岁生日,同样是女生,你帮我想想买什么礼物。”会议室里,蒋朝靠在会议桌上一脸认真的问池听雨。
自认识蒋朝以来,池听雨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人或事表现的这么上心。
“后天?”不过,作为学生会长,池听雨的关注点下意识的就跑偏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后天你有一节李教授的课吧!上次他要求处分你的事你忘了?这次还敢逃他的课?我可说好,我不会给你开后门。”
当然,她也知道蒋朝不稀罕。
“在我看来她的二十岁比我受处分重要的多。”怕是连蒋朝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扬起来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了甜蜜的气息。
“做得好!”他们都是奋不顾身的人,蒋朝是,池听雨也是。池听雨很认真的告诉蒋朝,“其实送什么礼物在于你自己,如果你对她很了解,你会知道买什么的,你只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罢了。”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什么女孩能迷倒你?”
“去你的,”蒋朝说了句脏话,然后正色道,“我对她没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是我一辈子要护着的人。”
“啧啧啧,”如果这还不算爱情,还有什么才算爱情,“是那个女孩?你得了三等奖的作品?”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如数倾泻在蒋朝身上,从池听雨这边看过去,不只是蒋朝的眼睛,就连他的笑容也一并在发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朝发誓要守护许安菜和她的骄傲?
大概是他们上初三的那个五月吧。
从小巷子穿过街道,越过人群,闯过红灯,十五岁的蒋朝赤裸着上身不顾旁人投来的异样的,吃惊的眼光,背着同样是十五岁的许安菜一路上拼了命的狂奔,不,不只是拼了命,蒋朝巴不得退回猿猴用四条腿跑才好。
之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场面还清晰而残忍的在少年的脑海里浮现。
快,太快了,所有人的始料未及,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突然亮出的泛着冷芒的明晃晃的,原本要刺向蒋朝的水果刀,在蒋朝来不及避开而下意识闭上双眼之后,奇怪的是并没有刀刺入身体的痛感。
就在他迷惑不解的睁开双眼时,瞳孔骤然一缩,站在他面前的瘦小的女生居然,,,用左手抓住了那把水果刀。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能想到一个清瘦的小女生居然,,敢徒手握刀,那个握着刀柄的男生更是震惊到就差没惊掉下巴。
嫣红的血从许安菜手里汨汨流出,染过银亮的刀身,然后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溅在地上逐渐化成一大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按了停止键,原地不动。蒋朝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脑子仿佛“轰”的一声炸了,一片空白。
“要玩命吗?老子不怕死,还有什么大的,尽管来,大不了今天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许安菜冰冷骸骨的声音终于唤回所有人的心神。
玩命?他们才没想玩这么大,他们就是想吓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眼看着刀柄上女孩的血越流越多,握刀柄的男生也慌张的放开手。
“哐当,,,”一声,水果刀落进那摊血里,像一具悲凉的死尸。
蒋朝看着许安菜弯腰捡起那把刀子指向那些人,怒吼道:“还不滚!”
那些人走后,许安菜瞬间瘫软,索性蒋朝眼疾手快的身后抱住她。
“许安菜,你是傻子吗?我跟你就是同道中人的酒肉朋友,又不是生死之交,你值得吗?”快到医院门口,蒋朝皱着眉头忧虑不已。
“肯定不值得啊!”许安菜说,“当时手握住刀的时候没经过大脑而已,你可千万别觉得我伟大,也别有什么感动,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冷眼旁观他捅死你。”
不,许安菜真的很傻,蒋朝确定就算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用手握刀。
流出来的血染红了蒋朝脱下来给她包扎的黑色衬衫,到了医院,医生护士都被他们吓了一跳,护士匆忙推来移动病床,许安菜躺下,送进急诊室的路上一直紧紧的抓着蒋朝的手。
“你说,我会死吗?”
“不会的,不会的。”那一刻,蒋朝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担当,他知道此刻的许安菜需要他,她并不是那个怒吼着“还不滚”的倔强女子,她也会脆弱,因为他不能分担她的疼痛,所以他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以此希望能够分给她一些安心的力量。
“不会死的。”一旁的医生也和善的说道。
“蒋朝,你听好,万一我要是进去了出不来,你一定要告诉我爸把我的骨灰洒入天地之间,不要给我立墓碑,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尽管医生好心的告诉她不会死,但许安菜还是不放心,像遗言这种对她来说非常重中之重的事还是要提前交代清楚,她讨厌墓地,讨厌骨灰盒,讨厌棺材。
“算了,我爸肯定不会同意,妈的,看来我就算死了也不自由,要是你tmd有胆的话,把我骨灰偷出来偷偷洒了也是可以的。”
许安菜被推进急救室后,护士急忙从里面走出来,“快叫家属签字,病人需要手术。”
“我签,我签行吗?”蒋朝抢过护士手里的笔,着急的问。
“快给病人家属打电话吧!不然我们无法动手术。”尽管护士也有些心疼,但毕竟公事公办。
(许安菜总说自己见不见许临青无所谓,其实蒋朝一直以来有一个秘密瞒着许安菜,那就是许临青来见过她,在这次事故中。)
无奈之下,蒋朝只得用许安菜的手机给她母亲打电话。
但最终来的却是一个蒋朝并不认识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行走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气质,戴一副深黑色眼镜,像个不容置疑的学者。
蒋朝看着那人在许安菜的手术通知书上签字。
“她一个女孩子好好的怎么会被水果刀伤了?”这是许临青对蒋朝说的第一句话,质问的口气。
蒋朝并没有因为被质问而生气,他将事情和盘托出,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许临青一个字一个字听完,没有问责蒋朝,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阳光将他挺拔修长的影子折射到墙壁上。
蒋朝看着那道影子,心里有一个又一个问题想问他,他尚且在思虑着该不该问,听见许临青说:“就像安菜的妈妈说的那样,安菜是个很勇敢的姑娘。”
蒋朝再也忍不住了。
他深刻的记得,十四岁的少女在生日当天约他出去陪她打脐环,他还问她不怕痛么?她翻了一个大白眼,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怕疼,我特别怕疼,你知道我脐环的风险比平常人更大,我的治愈能力相当差,一点小伤口都会发炎留疤。但,那又怎么样,我想赌的时候就是要赌,我不相信我打了能没命。越是害怕的东西,我就越要去杠,不能让怕痛成为我的致命弱点。”
“你知不知道她在学校发高烧的时候打不通安阿姨的电话,我陪着吊水时,她睡着睡着睡哭了,还说了梦话,说你能不能回来看一眼我妈妈,我妈妈她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蒋朝想起九年级上册在厕所前,许安菜蹲在厕所外边抽烟,校服一边穿着,一边没穿,右裤脚卷到小腿肚那里,活脱脱就是非主流不良少年的标配。
看见他,许安菜仅仅冷淡地瞟了一眼,接着继续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并不熟练,呛了好几次。
最后蒋朝实在看不下去,把烟从许安菜嘴里抢下来,鞋底摁灭:“干嘛呢,跟这学葬爱家族,你土不土。”
蒋朝看不惯许安菜故作萎靡不振的样子。
许安菜啧了一声,轻飘飘道:“没什么,上课睡觉时梦见我爸了,我第一次梦到他的脸,长得特别丑,把我吓醒了,到现在都没缓过神。”
说完,许安菜才校服口袋掏出一个烟盒,一根烟从盒里抽到一半,整个烟盒就被蒋朝拿走了。
“没病抽什么烟。”
许安菜蹲在地上,眯眼看了他一会儿,随即起身:““也对。”默默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