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朝低头画画的样子就是一张绝美的静态图,全身浸染着浓郁的艺术气息和文学修养,金丝圆框眼镜下的高挺立体的鼻子更加如刀削般精致精美,薄唇抿成一条清逸的弧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引人艳羡。
经过岁月沉淀的蒋朝,除了外表轮廓更加利落干脆,也多了华而不奢的气质。从他身上,许安菜再也看不见当年那个生活在小城市里的烟火气浓烈的叛逆大男孩。
许安菜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身边认识的每个人都变了。离从前越来越远。
“好了。”蒋朝放下笔,许安菜不准痕迹的将视线移到小星身上,给他整理松松垮垮的领子。
蒋朝左手举着画指给小星看。黑蓝色的夜空星罗棋布,一颗圆圆的金玉玛瑙挂在北斗七星的旁边,最亮的北极星下落座一个小小的漂亮的白壁瓦房,门前的石阶旁立着一棵桂花树,花开满树,似乎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从画里飘了出来萦绕在鼻尖。“如果这是叔叔的房子,你会不会不开心?”蒋朝将画放在小星手边,温和的眸子看着小星。
小星摇摇头,拿起笔在画上的桂花树下画了一个小男孩和穿风衣的男人,而门口也画了个年轻女人。宫艨了然一笑,郑重的对着小星许下承诺:“叔叔会实现它。”
小星露出快乐的笑容,激动地叫着叔叔,然后张开略微胖乎乎的手臂扑进蒋朝怀里,抱着他的腰说:“叔叔一定要说话算数哦。”
蒋朝看了许安菜一眼,许安菜不露声色地微笑,两人默契地视线相撞又分开,蒋朝揉着小星的脑袋说:“会的。”
小星奶声奶气地气地说:“到了那个时候,小星要和妈妈还有叔叔住在一起。”
蒋朝欣慰地笑着说,“好哦。”
一场大雪过后,空气变得更好更加湿冷,跟人说话时嘴里会呼出一片又一片的白气,就像教室外氤氲了一层茫茫的白雾的校园。
自然是个具有智慧的造物者,将最好的阳光和生命力给了春季,将火辣和奔放给了夏季,将温和和感伤给了秋季,却将不近人情给了冬季。
水泥道旁边的梧桐树结了满树枝的冰,上面还有雪,远远望去就像白色的树上盛开着银色的花,精致高贵,操场上白茫茫一片厚厚的雪,高级的像一方绒毛毯,又有些像棉花。
澄澈的天空似琥珀那波清明通透,浮动着一团团柔软而圣洁的云,忽然感觉不是下雪了而是白云掉下来了。
许安菜抱着小星打算出去玩,很不幸,刚走出公寓大楼就碰上了瞬间终结她的好心情的男人。
真是……阴魂不散。
车子还未熄火,显然余书遥也看到了她。
许安菜假装自己没看见他,准备绕道走,没想到余书遥几步飞奔过来,右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固定在她左手肘关节处。
“脸色这么苍白,喝酒喝病了?”余书遥抬起另一只手有意去探许安菜额头的温度,许安菜把脑袋往旁边、往后移动几分,避开了他的手。
“有点贫血而已。”许安菜解释。
她抬眼看去他的身后一片冰白,银装素裹,在雪的映衬下,明亮的日光照耀在他精致冷峻的脸上,冷酷的眉眼中带有几分幽远,更显深邃,瞳仁如墨。
“刚好,不用我打电话叫你下来。”余书遥将手里提着的白色购物袋递给许安菜,“你上次落在我家的衣服,已经拿去干洗店洗过了。”
许安菜迅速接过袋子,心虚的瞥了一眼小星,好在小星没什么反应,使她安心不少。
许安菜双手分别捂住孩子的耳朵,瞪余书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着孩子的面说话能不能有点分寸?”
“谁让他抢走了我老婆。”余书遥无辜地眨眼睛,眼睛里水光潋滟,十分撩人。
许安菜做完一番心里建设,静下心,成功未被对方诱惑。
她无语一阵,然后义正言辞地声明两人已经离婚,她是前妻,不是老婆。
“不不不,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之前签的离婚合同不生效,所以你还是我老婆,目前我们只是处在分居的状态。”余书遥笑着说。
许安菜见不到他嬉皮笑脸,“你有病?谁说不起效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放心,明天,哦不,今天下午我就去申请起诉离婚。”
“我就是有病,不然也不会来找你。我有相思病,还是重度,病好之前你不应该急着起诉我,毕竟这是一件多不人道的事啊。”余书遥说。
“滚。”许安菜完全不想给好脸色。
“你是这么当妈的啊?我好心帮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这榜样做的真差劲。”余书遥委屈。
许安菜嗤之以鼻,想了想说:“下次请你吃饭。”说完绕过余书遥往小区门口走去。
余书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说:“去哪?我送你。”
许安菜头都没回,“不劳你麻烦。”
“不麻烦。”余书遥像没感受到许安菜的刻意疏离一样,带着笑容走上前握住她的两肩,然后带着她一起转身将她推到布加迪前,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用强硬的手段将她直接塞了进去,然后又从她手里抱下小星放进后座里,替两人都关好车门后,自己才绕到车子右边刚坐进驾驶座内,许安菜正好打开车门下车。
余书遥长腿一迈,迅速从车里退出来,,一把扯住许安菜正在打开后座车门的手:“你干什么?”语气微冷,古谭般的深眸闪过不解,转瞬即逝。
许安菜不甘示弱:“滚!”
不知用了多大力,亦或者余书遥没抓太紧,许安菜猛的甩开他的手臂,继而打开车门将小星抱出。而后不曾看他一眼,视若无睹的朝一旁走去。
余书遥两步上前,拽住她手臂,看着她的后脑勺有些恍惚:“时代广场那边有家西餐厅很合你胃口,我们去那吧?”
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直视着,许安菜一双眼睛里除了淡漠便只剩波澜不惊:“最近胃口不好没心情。”“北旦导那边有家药膳食埔,可以帮你开开胃。”余书遥的语气软了几分,眼睛里逐渐有了温度,态度也不像之前那般冰冷。
“不用了。”许安菜脱口便是拒绝,小星抱着她的脖子,身体动了动,抬头迷惑不解地望着余书遥。“实在不想吃我们可以去溜冰,这冬季快要过完再不溜就错过最佳时机了。”他记得她曾经最爱在冬天滑冰。
窗外在飞雪的天空,车内自信满满的余书遥,许安菜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仿佛听了一个笑话,然后说:“余先生今天兴致勃勃,我没想过坏您雅兴,可别让我成了一个不知分寸的小人。”
“许安菜,”余书遥松开她的手臂,质问,“你不是一向自称不喜欠人人情么?你欠了我那么多似乎,,,没有要还的意思啊?”
许安菜皱眉,“你是不是记性不好,”继续捂住六月的两只耳朵,“我们之间一清二楚,谁也不欠谁”。
“谁说的?”
“……滚!”
“今天我没事,”余书遥右手插进裤袋,左手伸到半空中停住几秒,然后摸着小星的头,视线才落到许安菜脸上:“可以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滚!老娘不出去了。”心情全被这个男人给破坏个精光。
“你不能这样。你说不去就不去,你问过我儿子的想法吗?”余书遥蹲下身,捏捏小星滑溜溜的脸蛋,“小星想不想出去玩?”
小星看了看妈妈,果断摇头说“不想。”
“这下你可听到了啊。”程书境发绿的脸,许安菜看了特别爽,“滚吧,别再来骚扰我,不然我报警。”
说完,转身。
爱情这个东西似乎,,不,准确来说是从来,,爱情这个东西从来不曾属于她和他。
她曾有过奢望,如今只希望彼此放过,然后放下,继而忘记。但,为什么脚步如此沉重,一颗冷却的心脏跳动的如此艰难。
她对他还有情?
的确如此。
可这和两个人可以继续在一起是两件事。
许安菜刚把钥匙插进自家家门的锁孔,余书遥就像掐好了时间一样准点打来电话。
“到家了?”透过电话,许安菜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只觉得不是很好。
“嗯。”她开门,小星先一步进屋,她紧跟其后,反手关上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好好休息。”她牵着小星走到客厅里,听到短短的四个字没什么感觉,简单的“嗯”一声后,余书遥也没再多说。
小星坐在沙发上,晃荡着两条腿,看上去不开心的样子。
许安菜觉得自己这次做的有点自私:“小星怎么了?”
她蹲在小星面前,握住他小小的肩膀问。
小星摇了摇头。
“小星是因为不能出去玩不开心吗?”
小星继续摇头。
“小星是不是想跟余叔叔一起出去玩?”
小星摇头,犹豫了一下,又怯生生地点头。
许安菜心情沉重:“小星很喜欢那个叔叔?”
小星这次十分果断地点了头。
许安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说:“叔叔今天比较忙,陪不了我们小星。”她向他保证,“下次,下次再带我们小星去找叔叔玩好不好?”
小孩子的眼睛立马变得更加明亮:“好。”
“那我们小星现在要不要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好。”小星从沙发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卧室。
许安菜将小星哄睡着后拖着沉重懒怠的身子走进卫生间,一个转脸,脚步骤然顿住,身体转正,看着镜子里惨白的像鬼一样的自己,胃里直犯恶心。
什么时候,自己丑到了这个样子?
余书遥站在病房里的窗前,已经挂了电话。
想起之前顾医生郑重其事说的那段话,握着手机的手不由的微微颤抖,?手机被他狠狠往墙上摔去,瞬间面目全非。他转身迈开腿跑出病房。
半个小时后,许安菜走出卫生间时已是一副成熟妩媚的模样,精致的五官配上精心的妆,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
她挑了件黑色晶片紧身包臀裙,套了件少女粉的宽松型的羽绒服,刚好遮住一部分大腿,穿上黑色过膝长靴,最后给左耳戴上一排个性的金属耳钉,左耳一个漂亮的亮黄色的柠檬片状的大耳环,短发女人俏皮的很性感。
上天创造的尤物,有人虎视眈眈,这是必然。
许安菜歪坐在吧台旁,没了外面那层宽厚的羽绒服,紧身裙的效果展现的淋漓尽致。
身姿曼妙,体态妩媚,凹凸有致,是所有男人心中想要的那种女人。
“一个人喝没意思,两个人喝才有感觉。”一男孩坐到身边的吧台椅上,举着盛了芝华士的玻璃杯碰了一下她的圆杯,笑的很阳光,如沐春风的感觉。
斜眼微瞥,男孩长的眉清目秀,却有着偏韩剧里腹黑阴柔的男二的气质,穿着时尚简约,高领毛衣配深棕色短款大衣,破洞牛仔裤,外加小白鞋,甚至颇具学生气息。这种类型的男人,许安菜没兴趣。举手扬脖。
将杯底一翻,她一口干完杯子里的白酒,眼睛看着酒保身后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酒,话是说给身边男孩听的“啤酒苦,白酒辣,红酒细腻,你手里加了苏打水的芝华士浓烈,但一杯白开水放在面前我要怎么喝?”男孩闲适的耸耸肩,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属狗的么?虽然你鼻子很灵,但是不亲自试试怎么就知道你面前的一定是白开水?眼见不一定为实。”
许安菜转头看他,他长了一双很清澈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是纯正的黑。
很像余书遥。
可惜不是余书遥。
即便真是余书遥,依旧不会改变许安菜的选择。
许安菜勾了勾嘴角,一个转瞬即逝地笑,嘲讽意味明显,身体往旁边退了退,跟男孩拉开距离。
“抱歉,我只想喝酒。”
男孩见搭讪失败,不再多费口舌,拿着自己的酒杯,离开吧台,进了舞池,选择搭讪下一个。
许安菜拨通余书遥的电话:“明天有时间吗?”
“老婆是不是想我了?”程书境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家。
“别废话。到底有没有时间?”
“老婆要约我?”
“嗯。”
“有时间。”余书遥的声音里多了笑意。
“那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