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倒伏在地上晕厥昏迷的青禹,凌羽墨的脸上未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声音却骤然低沉得寒冷:“你想说什么?”原来那些仆人和武儿这般无声地匆匆离去,便是不被香炉中燃烧的迷香熏晕。
“奴家想说的是,家破人亡之事从未想过会如此悲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曾经还那般无忧无虑,娇纵任性地活着。谁知天不随愿,当奴家落魄濒临垂死时,是公子给了奴家重生之机......”
“从此奴家便有了复仇的动力,无论用尽何种手段达到接近仇敌的目的都不会放弃。事实上,奴家最终想要换取的归宿......无非也就只有这墨园一般的小小天地,日日归来能与公子对酌琴曲,相守终老罢了.”曾经构建着两个人无比美好的憧憬,如今终将不过只是回归与她预料中幼稚的黄粱一梦。
碧璇自嘲般地苦笑,泪水已然夺眶而出:“知晓公子并非凡人,奴家便一直在等......一直在盼......心想着只要能手刃仇敌,了无牵挂地与公子在一起。即便身中蛊毒反噬,折寿十年又有何惧?”
“一年前京中便传闻起公子与玉小姐的婚事,知晓公子素来向往自由不羁的生活定要前来京中退婚。奴家终是盼到了公子三年后再入住墨园的愿念,本想着能盼与公子再度聚于树下琴瑟和鸣。却料不到公子竟心悦于身世不明的玉儿......那奴家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碧璇扬起布满泪痕的脸。决然坦诚地点头承认道:“没错,奴家的的确确想要趁着公子不在借机除去玉儿。也确实曾经想对她动过蛊毒的念头,可无论她身负何种危难,公子定会想方设法救她性命。先前她病重三日险些殒命,公子不顾临近月圆夜下变幻成魔的危险,以续命之血施救。甚至之后的伤重未回,以另一种方式阻止我杀她......但凡公子这般在意玉儿,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终究,碧璇也还是选择未对玉儿下毒。在她心中依然有自己一个天平衡量的存在,玉儿毕竟不是卑鄙至极之人。只不过是想借着她杀害玉小姐嫌疑的由头将之押送官府,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罢了。
这时,躲在院门边的玉儿猫着腰努力想要探听前方的情况。却被亭中不断随风忽高忽低的缥缈纱帘遮挡住些许视线,甚至掠过的夜风还搅乱地以至于完全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隐约她看到青禹忽忽悠悠便倒地不起。接着碧璇便似乎在对凌羽墨哭诉着什么。无论是何缘由,看起来今夜碧璇的生辰之贺算是搞砸了。碧璇哭的这般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是美人计?还是苦肉计?那么,凌羽墨会不会对碧璇心软了呢?
玉儿莫名心慌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又不想轻易就冲上去打断他们的对峙。
“明日你便将这墨园封了吧。”听完碧璇的一番话,沉默的凌羽墨缓缓道出这句话。
碧璇身子猛地僵硬一颤,眼泪更是止不住默然翻涌而下。
“当年救你本就是一个错误。一切皆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擅自改写了你的命运......”他继而沉重地吁了一口气再道:“当时我亦是难以接受自身变故的打击。之所以会救你性命,全然是另一半抑制不住的妖魔控制使然。看你与我同样深陷困兽一般的无奈境遇,便想着或许自己能够有一个同伴也好......”
“对你的安排我向来没有任何异议,原是我以往太过于求寻灵珠的下落而选择无视你的感情。应该早些便与你说清,我对你一直只是视作亲信与同伴之间的信任。实则对你再无其他感情......”
“你想要的生活我终是无法应允,你也并非适合待在墨园里过平凡的日子。你本就不是罪臣之身,不应一直自称为奴。你拥有的应该是能够给予你支撑的那个人,但却并非是我。”
她一字一句地听着,即便早就有预料。但从他口中说出,还是句句如刀剑般扎入心间。
无尽的幻灭,终是只剩心殇。
“你这般解释清楚,选择离开。便是想和玉儿在一起,对吗?”碧璇的心难过地快要窒息。她八年来自己编织的梦境的的确确是幻灭了。旁人早就看透公子并不爱她,是她一直执迷不悟。
她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执念。
他抿唇黔首:“是。”
碧璇闭上眼,两行泪瞬间滴湿衣襟。她失魂地缓缓走近他,深深凝望他静置冷寐的容颜。再吸一口气无奈地说:“奴家无法左右公子的决定。若公子不过只是一介凡人,此刻已经如同青禹那般任由奴家摆布了......”
她的手想要抚摸上眼前那张完美的脸庞:“奴家的蛊毒熏香能令当今圣上对贵妃执迷得无法自拔,即便只是假象。曾几何时,也想令公子这般对奴家万般宠爱。但是,这些熏香对公子根本就不起一丁点作用。即便是奴家用自己的血与毒蛊融合制成......却对身为妖魔的公子来说,此毒等同虚设......”
他则往后稍稍退了退,避开碧璇伸上来的手:“我清楚记得,你一直很惧怕我那半妖魔之身。”
手僵在那里,继而颓然地放下。碧璇边笑边抹去脸上的泪痕:“是人都会害怕。况且,玉儿从头到尾都不晓得公子真实身份实则并非凡人,公子难道就没考虑过若是玉儿得知公子乃半人半妖的异人,是否会平静如常地看待呢?是否还会对公子安然相处身侧?”
紧接着,这番话令她督到他眼中掠过一丝隐忍的难堪。
的确,很难做到。
谁又能料到他这张俊容的背后是一副红眼利爪的妖魔。
“公子的血还在我身上流淌着。奴家本就以此日日提示,自己这重生的性命归于公子所有。今夜两清,便将以血归还才是......”碧璇说罢,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忽然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手臂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