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身边,许娘子虽说精于医术,但到底是一介凡夫俗子,治不好锦娘的病。
如今锦娘这样,只怕是真的要再次请了法海禅师回府,亲自来看看了。
许娘子留在谢云锦的屋里,嘱咐了竹兰和芸香下去煎药,她则是取出了银针,给谢云锦扎针,促使谢云锦清醒过来。
隔壁的耳房里,几个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正守在外头。
“夫人,姑娘身体里的那道灵力,有了波动,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法海禅师当年在姑娘身上施展的离魂术。”
“按理来说,只要施术者不死,姑娘身上的那道离魂术上头的灵力,就不会消散。”
“只是方才老奴用探灵术探测的时候,发现那道离魂术的灵力,正渐渐消散,难不成是法海禅师出了什么事?”
孙娘子不敢欺瞒罗氏,把方才她用探灵术探测谢云锦身体里灵力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禀给了罗氏。
离魂术的灵力减弱,难不成真的和法海禅师有关?
只是法海禅师已经闭关修行,普通人很难见到禅师,她到底要怎么确认,真的是法海禅师出了什么事?
锦娘的身体里,不单单只封印着这一灵力,还有那恶灵和锦娘八岁之前的记忆。
若离魂术的灵力失效,那岂不是要放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恶灵出来,到时候又让那恶灵占据了锦娘的身体,这可怎么办呀?
罗氏面上惧是忧虑,锦娘是她的心头肉,她决不能就这样看着锦娘出事。
“去吩咐二门上的婆子一声,让她们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杭州一趟,亲自见法海禅师一面。”
“夫人去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事,要不咱们还是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吧!”孙娘子劝道。
如今府里还有金陵来的林老太太和俞大太太,夫人做为掌家太太,若是就这样离了府,只怕不好。
这些事情,还是和老夫人商量过后,夫人再去杭州也不迟。
罗氏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孙娘子。
“如今锦娘身体里的那道离魂术的灵力消散,我怎么能够放心?”
“你快去二门上知会婆子一声,给我备车。老夫人那里,待我回来之后,再行应对。”
……
孙娘子扎针过后,谢云锦终是醒了。
醒来只见许娘子在自己面前。
“许娘子,我娘亲去了哪里?”
许娘子面上有些犹豫。
夫人为着姑娘,要亲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
这件事夫人向她叮嘱了几遍,让她不许告诉姑娘。
许娘子面上笑了笑,给谢云锦拉过被子,盖在了谢云锦身上。
“姑娘再睡会吧!夫人回去了,吩咐了老奴看着姑娘。”
眼前的许娘子,分明在撒谎。
娘亲一向最在乎她,她都还没有醒过来,怎么娘亲就先离开了?
娘亲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谢云锦从榻上起来,盯着眼前的许娘子看了眼,又道。
“许娘子,我娘亲到底去了哪里?还请你如实相告!”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许娘子顿了顿,还是决定把夫人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事情,和谢云锦说了。
“姑娘,夫人放心不下姑娘,已经带着孙娘子,去了杭州的金山寺去了,夫人此去,是去求见法海禅师的。”
娘亲去见法海禅师,这是为何?
祖母不是和娘亲商量好了,待过了八月十五,再带着她去金山寺还愿吗?
怎么娘亲这么快就去了?
难不成又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锦正要接着问许娘子,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元娘子就进了谢云锦的里屋。
元娘子梳了个极其干练的圆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琉璃簪,固定住了发髻,身上穿着件湖水蓝色的杭绸褙子。
进了里屋,见了谢云锦,元娘子面上就笑眯眯起来。
“姑娘,老夫人已经过来了。老夫人听说姑娘领着花房的几个婆子,在竹林之中挖出了一具白骨来,老夫人心疼姑娘,带了安神汤就过来了。”
还没等谢云锦起身,谢老夫人就由房嬷嬷虚扶着,就进了谢云锦的屋里。
见谢云锦一副虚弱模样坐在榻上。
谢老夫人赶忙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双目饱含着泪水。
“好孩子,可是受惊了?听说你又犯了梦魇,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祖母心中心疼你,就过来看你了。”
谢老夫人拉着谢云锦的手,说了一通话,安慰了谢云锦。
“好孩子,祖母今日让人熬了安神汤,喝过安神汤,就睡会吧!院里的事情,我已经嘱咐了元娘子下去善后了。”
祖母待她还是这样得好。
从小时候起,谢家的几个孩子里,祖母待她是最好的。
姑姑说,她长得像大姑姑。
大姑姑是祖母的第一个孩子,因着受了小人的算计,所以就早夭了。
大姑姑没了之后,祖母伤痛欲绝,几次寻死。
后来过些年,娘亲就生下了她。
姑姑说她打小就像大姑姑,大了之后更像。因此,在谢家的几个孩子里头,祖母也偏疼她些。
旁人有的,她有,甚至比旁人的还要好。
旁人没有的,她也有。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锦有些出神,房嬷嬷突然开口道。
“老夫人,该喂着姑娘喝下安神汤了。”
房嬷嬷这句话,把谢云锦和谢老夫人二人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待亲眼看着谢云锦喝下安神汤之后,谢老夫人叮嘱元娘子留在屋里,好生看着谢云锦,房嬷嬷就搀着谢老夫人出了屋子。
院里已经站满了伺候的丫头婆子小厮,有青萝院的,也有鸣鹤院的,还有花房,前院后院的。
“今日花房值守的管事,是哪一位?”
房嬷嬷搬了一张梨花木的太师椅出来,摆在了廊下。
谢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头,准备训话。
院里的一干人等听着房嬷嬷这么问,就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胖脸婆子,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回房嬷嬷的话,老奴便是今日花房值守的婆子!”
“原来是你呀!带下去,杖责三十!明知道姑娘犯了病,神志不大清楚,还听了姑娘的话,随着姑娘一道疯!不打你不足以服众!”
房嬷嬷一声令下,身后站着的几个身形壮硕的粗使婆子,就站了出来,把那花房的管事婆子,给拖了下去。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
院里站着的几个胆小的丫鬟,听着那个声音,赶忙抱在了一起。
“从今日开始,谁再敢没经过老夫人的准许,打算陪着姑娘一道疯,就休怪老婆子不近人情,要打发你们出府了!”
房嬷嬷话罢,就让院里站着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小厮,统统都散了。
房嬷嬷是谢老夫人身边最得力堪用之人,她的意思,就是谢老夫人的意思。
老爷又对老夫人孝顺至极,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就休想在谢府之中,再混下去了。
这样的道理,那些个丫鬟婆子,还是晓得的。
谢老夫人又进了屋里,瞧着谢云锦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她这才又出了屋子。
“老夫人,姑娘挖出来的那具白骨,该如何处置?要不老奴喊人,来把那具白骨给烧了?”
房嬷嬷跟着谢老夫人出了屋里,到了屋后的那片竹林旁。
细细打量过一番,妙法仙师亲自布下的金光神咒禁制,并未受到影响。
只要金光神咒的禁制威力依旧在,搭上罗氏身边婆子布下的五雷法阵,再配合上自己十多年前布置下来的封灵阵。
那道邪祟,就永远别想出这个院子。
她要她形神惧灭,魂飞魄散,一辈子都别想转世投胎。
只要她把她一直困在这里,那阎罗生死薄上,就永远没有她的名字。
“不必了,那具白骨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就继续埋在哪里。只一点,在它的周遭,撒上朱砂黑狗血,我要一点一点,耗尽它身上的邪气!”
谢老夫人说着,面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房嬷嬷看得心惊胆战,还是嘱咐底下伺候的丫鬟去办了。
正当房嬷嬷要搀着谢老夫人离开竹林的时候,房嬷嬷突然走近谢老夫人,附耳说道。
“鸣鹤院的小丫头递出来消息,说夫人离府,去了杭州。看模样是想要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来。”
法海禅师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会顾得到旁人。
数十年前,法海禅师收服了为祸镇江的白娘子,和白娘子的那一战,虽然把白娘子镇压在雷峰塔下,但法海禅师自己也是元气大损。
否则四年前她亲自请了法海禅师回府的时候,照理说以法海禅师的法力,收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邪祟,不在话下。
可是当时法海禅师并未选择降伏,而是施了法咒在锦娘身体里,暂时压制住了那只邪祟。
原因就是因为和白娘子一战,法海禅师元气大损,这些年也未曾回府过来。
前些日子谢老夫人亲自卜了一卦,算出了法海禅师大劫将至。
看着老夫人久久没有言语,房嬷嬷忙推了一把面前的谢老夫人。
“老夫人,要不老奴派出咱们的人,去跟着夫人。”
“不必了,夫人心底里,到底还是挂念着锦娘的,就让她去吧!”
谢老夫人话罢,独自走在了前面,把房嬷嬷甩在了后面。
老夫人不是一向腿脚不方便吗?
怎么如今竟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屋里,谢云锦睡醒之后,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
许娘子帮谢云锦把脉看了一遍,姑娘的脉像,并未有什么不妥。
只是姑娘怎么就记不得今日发生的事了?
谢云锦低下头想了半晌,的确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她喝了祖母带过来的那碗安神汤,随后只觉得困意来袭,再之后,她便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莫非是那碗安神汤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