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哑火
“请老王爷交出荀诗音，为华云海之死，公开谢罪！”
“公开谢罪！”
“交出荀诗音，交出荀诗音！”
人性。
往往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一刻还众志成城，几天时间的发酵，开始有小规模的骚动，其后，宛若星星之火，迅速放大事态。
王府之外，临近江畔的长安道。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请命。
目的仅有一条，请老王爷荀烈，无条件交出荀诗音，然后任由华氏王族处置！
华氏王族已经不止一次提及，要拿荀清儿作为血祭对象，为华云海送行，目前的这种状况，无异于在逼死荀清儿。
因为都是普通人成群结队。
有华王族暗中授意的人在搅混水，其实也有真正的本地人介入其中，毕竟，华王族一旦践踏过来，将会为本地居民带来噩梦般的灾难。
这个阶段跳出来倒逼荀烈，具备充分的理由。
人数虽少，也代表了一种声音。
谈不上错与对，大家仅是为了生存，为了家业不被战火侵蚀而已。
荀烈向来体恤民生，王府之外，大面积的呐喊和声讨，也只能听在耳中，却没办法动用武力驱逐。
他下不了这个手。
一墙之隔的距离，朱红色大门紧闭。
荀烈站在空荡荡的院前，任由风声入耳，一众族人，站在更靠后的位置，沉思不语，气氛凝重。
许久。
一道弱弱的女子声音，自荀烈背后传来：“爷爷，交出诗音说不定就能让华王族，对咱们网开一面，不如......”
“荀珊，你在说什么，闭嘴！”
陈山冷眉竖起，勃然大怒。
作为荀清儿的堂妹，身上流有相同血液的亲戚，竟是在这个节骨眼，说出如此泯灭人性的话。
她难道不清楚，一旦交出去，荀清儿会立马被处死？
前不久，荀珊作为王族未出嫁的小字辈女娃，冷嘲热讽荀清儿被穆氏三兄弟看上，实在走狗屎运，外加对方瞎了眼......
当时，陈山就对荀珊没什么好感。
他总感觉，这荀珊的嫉妒心太严重，严重到人性扭曲，如今，王族面对空前劫难，又擅自跳出来闲言碎语。
本以为一声呵斥，荀珊会乖乖闭嘴。
岂料，昔日的荀珊还有点害怕陈山，此刻，竟然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荀珊留给陈山一道白眼，索性挺起胸膛，大言不惭道：“现在是非常阶段，肯定要采取非常手段呀。”
“作为荀氏的后代，这个时候，就应该有自我牺牲，慷慨赴死的觉悟，死了诗音一人，保全我们大部分家族成员......”
“我想，她应该愿意的，如果不愿意，只能说明咱荀家这么多年养了只白眼狼，只想白吃白喝，不肯做出牺牲。”
好话歹话，这位荀清儿的堂妹，全说尽了。
愿意，理所当然。
不愿意，那荀清儿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王族白养活她这么多年了，关键时刻，为家族赴死都不肯。
陈山瞪大眼睛，气到牙关打颤。
一条性命，竟然被说得这般轻薄，仿佛荀清儿死与不死，她荀珊能一言定夺。
关键，荀珊的话引起现场骚动。
不少族人在私下交换眼神之后，顿时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看迹象，准备采纳荀珊的意见，为王族寻求一线生机。
“爷爷，再犹豫下去，咱们真得扛不住了。”荀珊上前几步，加大语气。
“实在不行，我去将诗音推出来，门外那么多人请命，她难道听不见吗？只知道装死。”荀珊白了两眼，略带愤怒道。
“如果有天，家族需要你慷慨赴死，你也愿意吗？”
突兀得。
一声反问穿插进来。
“当然不愿意，我又没做错什么......”
因为急着让荀烈表态，陡然被问了句，一不小心，直接将自身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话到一半，荀珊脸色雪白，四肢随之冰凉。
“我，我......”
荀珊扭扭捏捏，神情非常不自在。
“诗音也没做错什么的。”
荀烈低声叹气，浑身怒意沸腾，吓得一众族人连续倒退。
“她从头至尾，都很无辜，为什么到你嘴里，诗音就应该乖乖去死？不死就是忘恩负义？”
这道质问。
吓得荀珊魂飞魄散，她转头回望，发现家族成员离她越来越远。
深知说错话的荀珊，下意识挪动小碎步，权当自己那番泯灭人性的提问，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她是你姐姐！”
荀烈蓦然转头，目光泛红，死死盯住荀珊：“你怎么能说出这般畜生不如的话？”
荀珊：“......”
“爷爷，对不起，是珊儿一时说话不经大脑，我，我只是想为家族多做点事情，初衷并不坏......”
“陈山。”荀烈当场指令。
陈山双手拱拳，跨前数步。
“打断腿再拉去喂狗，我荀家不养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
这句话，吓得荀珊花容失色。
几乎一路跑到荀烈跟前，哭丧着脸，告饶道：“爷爷，爷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生死？！
荀烈抬脚踹开荀珊，转身之后，气息收敛，步步走向朱红色大门。
门外，震天动地的请命声，从未停止哪怕是片刻。
咔哧！
一道又一道群情激奋的目光，随着声源发出的位置，齐齐转向不得不露面的老王爷荀烈。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年近八十，依旧身材巍峨的荀烈，双手叠合，朝着近前诸多本土居民，连续献上三道鞠躬：“我荀烈自恃这一生，无愧良心，无愧你们，无愧金州任何人。”
礼毕。
恩义断。
“哪怕，老夫最终难逃阵前战死的命运，也绝不容忍外人伤害诗音一根毫毛，不信，咱们刀兵相见。”
下一秒。
这位老人昂首挺胸，立身堂堂，并淡淡吐出四字，杀气盈野：“举族备战！”
刹那间。
原本甚嚣尘上的喧哗，请命声，在这一刻悉数沉寂，门外无数道身影，起先错愕不及转而倒吸凉气。
最终，挪动步伐，不敢近距离接触荀烈。
“再传一句，先斩后奏。”
轰！
朱红色大门，猛烈关闭，荀烈人影已去。
先前振臂高呼，不断起哄的盛况，悉数哑火，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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