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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罪(1 / 1)

慌忙地倒退了两步,丹渊回头一看,只见在众人的拥簇之中,宗家的三子宗庆文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随即而来的便是长公主、丹演和丹烛等人。

“先朝孝皇帝旨意!”及走到近前,宗庆文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像是裱框一样的东西,猛地将其伸到半空中朝在场的所有人比划了一番,“丹家诸子孙跪接!”

“笑话……”看着玻璃框当中乌黑的铁片,白子青抱着胳膊说道:“你以为这是电视剧啊?六百多年的老古董了,你真觉得那玩意儿管用?”

说罢,白子青笑着朝丹渊看了过去,却见他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臣月什,率子嗣诸王跪接太宗孝皇帝旨意。”在宗庆文的面前,丹月什抬手挽起裙摆,带着众人跪了一地。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丹家子孙,宗庆文松了口气,而后清了清嗓子,拿着铁券用颤抖的声音念到:“维广平二年岁次丁卯,皇帝制曰:咨尔宗礼寺令、符印侯宗谏。朕承太祖武皇帝圣庥,钦受宝图,恭临万方,宗门作孚,二年于兹。尔今……”

“好啦好啦!”还没等宗庆文念完,站在一边的丹演便不耐烦地大喊道:“什么太宗皇帝的遗命,一个几百年的文物也是能这样随便乱拿出来?怎么没人建议你们上交呢?”

“演儿,别乱说。”跪在宗庆文的身边,长公主朝她皱眉斥道:“还不赶快跪下。”

“哈哈……”

撑起身子站起了身来,宗文乡拍着身上的淤泥走到了丹演的身边:“你看看,这左家的子孙都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连老祖宗的成命都不听了。要这么看来,皇位还不如早早承送给右家算了。”

说着,宗文乡走到了宗庆文的身边,拿过铁券,双手将其呈给了跪在面前的长公主:“居摄公主,烦请验看,此上铭文有曰:‘卿恕九死,无罪不免,有子孙或触刑网者,惩戮不得加’的字样。”

“正是。”看也没看那铭文,长公主冷冷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宗文乡将那铁券交回到了宗庆文的手中,双手扶起了长公主:“殿下,臣今日引兵冒犯天颜,也只是因为左右两家不和,故特来请谏。还请殿下引此为戒,勿要再兴作难。不然下次起兵者,恐怕就没有微臣这样的志虑忠纯了。”

看着远处默默起身的长公主,蹲在后面的白子青用手戳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丹渊:“大哥,别跪了,一块破铁片也值得你这么顶礼膜拜?你这是给祖宗磕头,还是给他宗家磕头啊?”

“都不是。”跟着白子青一起站起了身来,丹渊拍了拍裤腿说道:“你没听刚才宗文乡说的话么?我们左家坐江山的合法性,都来源于太宗皇帝。要是连他老人家的话都不听了,这社稷我们也坐不稳了。”

“王爷,你这话我不敢苟同了。”

一听这话,丹渊猛地回过头来,只见额哲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冷着脸说道。

“什么意思?”

“你们丹家坐了六百多年的皇位,难道只是因为祖宗的庇护么?老祖宗都已经死绝了。”说着,额哲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丹渊。雨雾散去,皎月现出,寒凉的月色映射在额哲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目光照得格外冰冷。

“王爷,你问我当时在审讯室里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向前走了一步,额哲颤抖着的双唇轻轻张开,克制着激动缓缓说道:“血,满眼的血。肢体和肌肉四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就是宗礼寺的真相。”

说罢,额哲清了清嗓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笑容可掬的宗文乡:“有些人,生前恶贯满盈,但偏生躲过了惩戒,就这样优哉游哉地活了一辈子。在他们临终闭上眼的瞬间,可能还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就是现实。至于民间经常说的什么死后十八层,谁也没见过。如果死后的惩罚是不存在的,而这些人在现世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那岂不是人间的一个悲剧么?”

悄悄地走到了丹渊的身后,安王丹演默默地听着额哲的话,随即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丹演,额哲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微臣刚才问您,凉廷凭什么主天下长达六百载。您说为什么?在我看来只有四个字:‘以恶制恶’。至于什么祖宗遗命,别说人类了,就连咱们妖精黎庶都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满朝的王公大臣还死死抱住遗命不放做什么?长公主带着凉廷进入人世,就是期望用人类当代的理念对抗旧制,以此制衡右家。现在正是我们遵循她的意旨的时候啊。”

“公延……”听了他的话,丹渊默默地回头看了看强颜微笑的长公主:“可我们毕竟不是人类,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白子青抱着胳膊想了想,随即小步来到丹渊近前,欠身对他说道:“右廷,我倒是有个办法,或可两全。”

“什么办法?你快说!”一听这话,丹渊激动地攥住了白子青的肩膀。

“这个嘛……你们附耳过来。”神秘地笑了笑,白子青朝丹渊和额哲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到一起,而后细声说了几句。听罢,丹渊楞了一下,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延,你说行得通行不通?”

“很好,值得一试。”听罢,额哲闭眼盘算了一下,点了点头。

月色皎皎之中,凉蝉斋里人声鼎沸。满脸怨恨地盯着宗文乡和他的两个儿子,忠区的众将领一个个地大声叫骂着。而面对这一切,宗文乡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骂吧,你们骂吧,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被骂两句听着可舒坦了。”说罢,宗文乡回头搂住了宗庆安和宗庆文的肩膀:“儿子,你们跟着爹受委屈了。”

“爹,这么说,咱们可以不用死了?”拥抱着父亲的肩头,宗庆安激动地流着眼泪道:“老天爷开眼,宗家六百年的血脉,终不会断在咱们手里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多拿钱干善事,再也不搞那些为非作歹的事了。”

“是啊,爹和你一起干。咱们家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欢笑着用力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宗文乡开心地说道。

“符印侯,多有得罪啊。”

一听这话,宗文乡赶忙回过头去,只见丹渊带着丹演、丹烛,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平王,我的千岁爷。”说着,宗文乡赶忙跪在地上:“天家的大恩大德,宗家没齿难忘、没齿难忘。”

“那是自然。”说着,丹渊朝三子宗庆文伸出了手来:“三公子,本王可否验看一下铁券?长这么大了,从来只是听过,还没见过呢。”

“好的、好的。”听此,宗庆文连忙把铁券送到了丹渊的手里。

拿着裱在框子里的铁券,丹渊左右看了看,皱着眉什么也没说。

“右廷,怎么了。”带着刘樰来到了身边,长公主蹙眉问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倒是没有。”说着,丹渊看了看长公主:“只是这一段我有些没看清楚,叫什么……恕卿……”

“这叫‘恕卿九死,无罪不免’。”说着,宗庆安连忙抬起头来道:“就是我宗家一室,代代可赦免死罪九次,今日用了一次,还剩八次。关于这个解释,先朝皇帝就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摆弄着手中的铁券,丹渊笑着点了点头:“可是真正剩下多少次,这个还有待商榷吧?”

一听这话,围在身边的嘈杂声瞬间平静了下来。寂静的氛围中,众忠府将官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迈步围了过来。

“殿下,臣丹渊有本,为弹劾宗礼寺诸臣大罪十款谨奏。”

见到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丹渊心下松了口气,而后双膝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双手拿着铁券,大声说道:“为论宗礼寺诸臣之罪,曰:拥兵行逆,为死罪一;擅调邸卫,为死罪二;暗通叛臣,为死罪三;辱骂宗亲,为死罪四;械逼藩王,为死罪五;劫持世子,为死罪六;贡献炙饔,为死罪七;横行市里,为死罪八;收污贪墨,为死罪九……”

“丹渊!你个小人!”颤抖着站起了身来,宗庆文大喊了一声,猛地朝丹渊扑了过去。还没等碰到他,便见一道剑影电光般扫过。

“啊!”

一声惨叫之后,宗庆文应声倒地。

“混账,还嫌自己的干下的罪恶少吗?”站在丹渊的身边,忠王麾下的乾字团指挥符元兴握着剑鞘,朝三个宗礼寺臣子大喝道:“还不赶快引颈受缚!”

正愁想不到其他罪责,丹渊见此,立马又俯首大喊道:“袭击亲胄,为此死罪十。凡此十罪者,伏愿居摄长公主殿下明察祖宗之法,立刑族灭之罪。”

听了这话,长公主侧头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宗家诸臣,长长舒了口气,而后迈步走到了一旁的藤椅边,撩开裙摆坐在了上面。

“上谕。”将手中的湘妃扇轻轻一攥,长公主笑着轻启双唇。

月色优柔的凉蝉斋前,秋风拂过,一片秋虫之声便戛然而止。看着诸王众将都跪在了她的裙下,长公主那美丽的眼中,一抹温柔的光泽淡淡流出:

“宗礼寺令、符印侯宗文乡,指使其子逞凶行逆,罪不可赦。着即将长其子宗庆安、次子宗庆成、三子宗庆文、四子宗庆德、五子宗庆芷,悉数凌迟处死,并押宗文乡观刑。刑毕,立将宗文乡肠腹剖开,任其风干。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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