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只觉得,将士们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缩减开支就能造福一方百姓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他爹万万没想到,有一就有二,慢慢的,朝廷拨下来的军饷已经完全不够养活言家军了。
言禅衣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有个办法,若是堂舅舅愿意帮我,定能事半功倍!”
“噢?”苏若水似是有了兴趣。
他刚刚脑子也正在想着要怎么帮言家军解决这个困局,光靠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的坑蒙拐骗,肯定是杯水车薪的。
但这小丫头满脑子奇思怪想,不知道她现在要说的,会不会又是什么馊主意。
于是苏若水也没有一口答应,只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道,“你先说说你的办法,本候听听,能帮便帮。”
“大周已经十几年没有过战乱了,只要魏太子还在大周,相信边疆也是十分安定的。这样不如说服我爹,让那些自愿回去故里的将士可以离开,相信很多将士都还有着自己的亲人,应该都想回去看看吧。”
“可以让他们自愿选择是拿笔银子销了军籍,还是只是告长假还乡,只是这长假里的俸禄自然是要减半的。”
言禅衣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碗里的茶才继续道,“剩下的不愿意离开的,可以找皇上申请几座京郊附近的荒山,让那些将士们自行开荒种地,这样他们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能将富足的粮食换成银子。”
“荒山?荒山即便是开荒了,也只能用来种些果树什么的,何以用来种粮食?而且将士们若是不沾荤腥,将来如何去前线打仗?”苏若水听着前面半段觉得很有道理,但后半段却有些想当然了。
荒山是那么容易开荒的吗?还要在山上种粮食?到底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虽是聪慧,却也缺乏经验。
“我有办法可以让荒山能种粮食!甚至还能种肉!”言禅衣说的言之凿凿,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问道,“堂舅舅这可有纸笔?我画给你看。”
苏若水虽然觉得种出肉来实在匪夷所思,但望着她眸底的晶亮,他却是莫名的相信她是真的有办法了。于是他什么也没多说,便起身去内室拿了纸笔出来,递到了言禅衣的手上。
门外的风月此时小声的轻咳了一下,但言禅衣正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图纸,完全没有听见。
“荒山之所以会荒着,不过是因为土地的成分不好,只要先放火烧山,让那些草灰化作养分,再取足够多的鸡粪滋养,不出三个月,那土地必会变得十分肥沃。”
言禅衣手中没有停,嘴里也在振振有词的解说着,“我画的这个叫梯田,将山开垦成一层一层的楼梯状,再用水车将水引上去,这样每一层的田地都会被水灌溉道。“
”这种田地最适合用来种水稻,种水稻的水里再放置些鱼苗,鱼苗可以帮助水稻吃掉水中危害水稻生长的蜉蝣,同时鱼苗也会成长的比普通的鱼苗更快更好。”
言禅衣上一世可是农民的女儿,为着家中春耕秋收了十几年,而且她来到这边也注意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水车,有了水稻。
加上在国子监的藏书阁里,也看到了京城的大地图,知道京郊有几座荒山,曾经有人在那山上种过果树,接过结出来的果子又小又涩,便又被嫌弃的荒在那里了。
这个想法当时就在脑中成型,只是试探着问了爹爹,爹爹似是觉得让将士们去种地是件很荒诞的事情。
苏若水望着手中的图纸,眼中眸光微亮,似是很激动,但又有些怀疑的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言禅衣顿了下,本想说是在某本古籍上看到的。但又想起苏若水可是五岁便博览群书,拥有的珍藏古籍比宫中藏书阁的还要多的大人物。
于是只好故作为难的半真半假道,“堂舅舅知道我曾经有十三年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吗?”
苏若水微怔了一下,眉头轻蹙,他只听说过她曾经是京城有名的痴傻儿,直到最近才开始崭露头角。
便以为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却不知她竟是如行尸般活了十三年,难怪每年过年见着那堂姐,总是愁眉深锁郁郁寡欢,去外祖家也从来不带言禅衣只带着言幽鸿呢。
“其实我不是痴傻,只是我有一缕魂魄,跟着一个自称是神仙的老头游历去了。这些都是他教我的,他还教了我许多其他有用的东西,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言禅衣说这话时一直紧紧的盯着苏若水。
她其实很心虚,虽然从苏若水看到梯田的图纸时流露的眼神,她就相信了苏若水应该是真的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但神仙什么的,苏若水这种只读圣贤书的人,却未必会全信。
“所以你作诗也是他教的?”苏若水确实曾经并不信什么魂魄神仙之类的,但手中的图纸,和她张口就来的诗作,实在是由不得他不信。
再加上最近总是反复的梦境,也让他对这些鬼神之说,有了莫名的信奉。
“嘿嘿,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会写了,我师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言禅衣有些心虚的将杜撰出来的神仙直接叫成了师父。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苏若水低声重复了一遍,似是被她说服了,这才问道,“所以你是希望本候帮你说服你爹,让他同意让将士们开荒?”
门外的风月又咳了两声,这次言禅衣终于听到了。
但言禅衣实在不好意思应声,只好佯装不知的对着苏若水道,“是的,我爹呢,觉得开荒种地不该是将士们干的事。他虽不是读书人,但也有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爹最听的是你娘的话。”苏若水有些犹豫,言王爷是出了名的宠妻,但对于旁的人的话,他从来都只听他想听的,自己也没有把握能说服他。
“我知道啊,只是此事也未必。我爹纵然宠妻,但将士们也是他的底线。大家都觉得我爹绝不敢欺瞒我娘任何事,但实际上我爹偷偷补贴军资已经两年多了,我娘是前几日才发现的。”言禅衣有些无奈的说着。
其实她当然想过就让自己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去说服她那耿直的爹,但又怕会因为这事让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在她的眼中,她的爹娘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如若因为这事造成两人争吵,那真是大大的罪过。她宁愿全家一起挨饿,也绝不想看到那般的爹娘。
“这样吧,你哥手上也有一小支的言家军,明日我们二人一起去找他,说服他先带军偷偷开荒。等你的水稻在荒山上发了芽,再一起去说服你爹。”
苏若水想了想,言王爷是个过于刚正不阿的人,或许从言世子那下手,更为稳妥。
“等发芽?”言禅衣闻言有些泄气,但也知道苏若水说的有道理,事实胜于雄辩嘛。
于是她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明日酉时去留香楼一起用晚膳如何?”
“好。”苏若水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又道,“本候也会好好想想,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更好更快的办法。今晚这的书生,其实只是本候有意招揽但还未真正收下的,你若能全带走,本候也不会有微词。”
言禅衣闻言只觉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苏若水竟然会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解释!
言禅衣很是狐疑的看着苏若水,见他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手上那杯早没了温度的茶碗,这才道,“那我就先谢谢舅舅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直到她离开了苏若水住的院子,苏若水都没有回过头来。
他也有些不解,为何自己会和她解释的那般详细。可能是因为今晚的交谈,让他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吧。
她竟然告诉了自己她为何会痴傻十三年,还有言王府如今的贫困窘迫,这些一定都是源于她对自己的信任吧?
一上马车,言禅衣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云玄机书房里的情况。
结果却是书房里七个寒门学子,却只有一个擅言辞的,其他六人也会和玄机公子探讨学术,但明显不如那一个灵泛。
不过云玄机却觉得,他的画廊其实并不需要擅言辞的。
一来擅言辞的人很容易习惯性的溜须拍马,将来若真能入得朝堂,未必是百姓之福。二来画廊本来就是走高冷路线的,擅言辞的反而拉低了档次。
所以云玄机便私下里做主选了三个长相清冷,学识也可圈可点的人,邀请他们加入他的画廊。
另外三人呢,有一个书法和丹青都很拔尖的,还有一个擅于吟诗作对的,剩下那个呢,在几人的衬托下,显的有些过于平庸了。
倒是那个能说会道的,却是擅长音律之人,古琴箫笛样样精通,不过因为没有乐器在身边,也无法辨识出他说的真的,还是夸大其词了。
只不过为了不伤读书人的自尊心,云玄机还是承诺了会给这四人都发请柬,还敲打了几句,收到请柬的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才华横溢,让他们自己掂量开业那日要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