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殿并不难找,坊间都流传这娆嫔娘娘酷爱饮酒,所以皇上还特意为妖娆殿修葺了一个酒池,名为华清池,里面灌满了名贵的酒水,酒香四溢。
厉不归循着酒香,便找到了妖娆殿。
厉不归和厉妖娆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但厉不归来到言王府的时候,是一脸的失落和颓败,却没有半分的怒气。
言尽欢听到门房小厮来报,便亲自迎去了门口。
他的内心其实是激动又忐忑的,师父的死因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病,所以他对师妹的感情,也是又爱又恨。
他从山脚下捡到一个厉纤云,当成亲妹妹一般的宠爱,最后厉纤云成了厉不归,她举刀割下了一块衣袍,甩在他的脸上,头也不回。
言尽欢曾经是很宠爱自己的这个师妹的,只是因着师父的死,两人分别了整整二十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少女,此刻都已经成为了步入中年人。
言尽欢少了些棱角,厉不归多了许多和善。
“师妹……”言尽欢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中年女子,虽是中年,但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眼尾的凌厉也少了不少。
她就站在那,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极了从前,他每次在山下打猎归去时,总是站在门廊下等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总是会笑着接过自己手上的野兔野鸡,甜甜的笑着道,“师兄你回来啦!”
“师兄……”厉不归依旧在笑着,眼角却有了隐隐的泪花。
师父死后,她将自己关在不归山上好几年,再从不归山上下来时,她为自己取名厉不归,便开始了江湖的游历,成为了众人皆知的女魔头。
她其实不太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大概是放逐吧。她埋葬师父的时候,好像把自己的心也一齐埋葬了。师父的死,好像把那个单纯的厉纤云也带走了。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重新开始,她忘记了厉纤云,成了厉不归。她杀人放火,却又不是十恶不赦。
她杀的都是坏人,只是有些坏人坏的不那么明显,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她是想行侠仗义的,所以有人站出来,说她好赖不分时,她迷茫过。
可后来她又自己想明白了,名声就如同身上的羽毛,可她不靠翅膀飞行,又何须过分在意羽毛呢?她只要做她自己,做一个我行我素的厉不归就好。
“师……师父……”言禅衣听说了师姐的师父来了,便也冲了出来。
她叫的有些犹豫,毕竟她还没有正式的拜师,这样叫着,也不知道师父同不同意。她的声音虽然带着踌躇,但眼神却是大胆的在观察着这个师父,只觉得练武之人是不是都身体特别好,所以老的也会比常人慢些。
明明从爹爹那里听说师父今年该是三十六岁了,可这般看着,却像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
且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个讲究的人,虽是一身的黑袍,却层层叠叠有着不羁的款型,一头黑发只是盘成简单的道姑发髻,上面插着一只比普通簪子要长上些许的银簪。银簪很低调朴素,只在尾部雕刻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你就是言禅衣?”厉不归听到言禅衣怯懦的声音,抬眸望过去,见对方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认真的打量自己,便朝着言禅衣走了过去。
她轻轻的拉起了言禅衣的手,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手臂,确实资质很好,甚至比厉妖娆的资质还要好。
想起厉妖娆,厉不归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为师安顿好后,再喝你的拜师茶。”
“师妹……师兄对不住你,没照顾好你的徒弟……”言尽欢听到厉妖娆那一声叹,便知道她是想起了厉妖娆,赶紧道,“本王明日就进宫请旨,让那丫头回王府见见你。”
“不用了。”厉妖娆淡淡的说道,“我刚刚已经见过她了。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我已经将她逐出我不归山了,本还想废了她的丹田,只是她脉象有异便暂时作罢了。师兄的女儿不错,将来定能继承我的衣钵。”
言尽欢闻言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师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定是会倾囊相授的。只是师妹早就说过若言禅衣资质合适,便会带她去不归山。
这宝贝女儿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但真正的相处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能忍痛让师妹带女儿走,他的娘子也未必愿意啊。
“师兄给你准备了院子,你先住下来,其他的我们慢慢来。”言尽欢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生怕师妹当场就要带自己的女儿走。
言尽欢将厉不归安置在了离篱菊院不远的采桑院里,厉不归对住的地方并不挑剔,见离言禅衣的院子挺近,眉目间还隐隐有些高兴。
言禅衣陪着到了采桑院,便正正经经的送上了拜师茶,又将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也都呈了上来。
礼物其实就是一些她自己的浮光裳做出来的一些服饰,她早就从师姐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师父的习惯,所以她准备的,定是能讨师父欢喜的。
“之前的学到哪了,练给为师看看吧。”厉不归喝完拜师茶,便想开始指点自己这新徒弟。主要也是想看看言禅衣的学习进度,一个人资质再高,疏于练习也是无用。
言禅衣不敢藏拙,将所学的鼓着劲全比划了出来。见师父脸上始终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心中又有些忐忑起来。难道是自己太笨了?
“不错。既如此,准备准备和为师回不归山吧。”厉不归心中着实是满意的,但她实在是习惯了面无表情。
“师父可不可以缓几个月,徒儿还在帮爹爹的军队主持开荒事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京。”言禅衣犹豫着答道。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京城,想想她前些时日亲自参与种下的水稻,心中便有些不舍。若是真要就这么离开,她挂心的事可就多了。
“缓几个月?开荒?”厉不归楞了楞,言家军开荒的事她一路往京城来自然是都听说了的,只是她不明白这开荒和言禅衣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于是言禅衣将自己女扮男装在言家军做军师的事都详细的说了一遍,看着师父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言禅衣这会儿是真的心里没底了。
“既是这样,为师在京城多留十日,指点你一下一下。三个月后再让你师兄来接你上山去吧。”厉不归知道这事情首末后,心中对这个丫头倒是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反正她此次下山主要是为了看看那个进了宫的孽徒,以言禅衣的资质,自己稍加指点让她自己练着,有什么不好的回了不归山再调整也无妨。
“谢谢师傅!”言禅衣感激的作揖,其实她最最不舍的,还是未有尘。
若是要去不归山,不知道多久才能学成下山来,到时候未有尘可能都回了大魏,相见又更难了。
言禅衣一边想着,一边又招手把角落里的小丫头叫了过来对着厉不归道,“师父,这是原本安排给师姐的婢女,叫蓝裳,这几日就留下来伺候师父可好?”
厉不归看了一眼一身蓝衣的小丫头,眼神很是清澈,看的出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于是淡淡点头道,“好。你们先下去吧,为师还有事要与你父亲谈。”
言禅衣闻言便躬身告退,还不忘带着蓝裳一起。这一个多月的静养,蓝裳已经彻底康复,且和她院里的那群疯丫头接触的多了,蓝裳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言禅衣对她了解的多些了,便也对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
“小姐,王爷还在忙吗?”言禅衣才走出采桑院,便看到飞琼姐姐一脸焦急的等在院子外头。
“王爷还在与师父说话,怎么了?可是娘亲出了什么事?”言禅衣很少看到飞琼姐姐露出这般着急的神色,顿时心中一紧。
娘亲的身子骨惯来娇弱,但却又是个十分好强的人。若不是真有了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让飞琼姐姐这般火急火燎的跑来找爹爹的。
“王妃这几日在准备世子成亲的轿前担,可能是累着了,刚刚在前院晕了过去。奴婢已经叫了府医过去,但奴婢觉得还是该来通知王爷一声。”飞琼依旧是一脸的焦急。
她都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王爷的书房向来是不许府上的丫鬟进入的,就连平日打扫也只让小厮进去。这么一会儿耽搁下来,也不知道那府医到了没有,王妃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言禅衣一听便也跟着着起了急,好在刚刚飞琼的声音不算小,屋里的人明显是都听到了。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言禅衣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什么,就只看见自家爹爹的一个玄青色背影一闪而过,没了踪迹。
虽然觉得爹爹紧张到直接轻功飞过去找娘亲有些好笑,但自己也不敢耽搁,便也带着飞琼姐姐,紧紧跟着快步朝韶华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