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郭海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口。
王莽回头埋怨的瞄了我一眼,示意我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我微微点头应承,斜眼扫视郭海,连续两口老血吐出来,这家伙的脸颊已经如同墙皮一般苍白,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也立时间变得黯淡无光,血茬挂在他的领口处,让人瞅着又解气又可怜。
不过我心理也同时对郭海的戒备再次提升一阶。
这家伙真不是个一般人,能屈能伸不说,还懂得示弱服软。
最重要的是今晚上整个过程,他既没有表现出丁点的不服气,也没向郭江、丧鬼之流张牙舞爪的暗喻我走着瞧,这样的人,如果不趁他病要他命,将来跪下的还得是我。
瞅着被王莽和叶世龙搀起来的郭海,我扭头看向张星宇。
张星宇很有默契的冲我眨巴两下眼睛,随即不动声色的握着手机,朝一楼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将郭海重新扶上桌,段磊貌似真诚的替我打圆场:“郭总啊,小朗岁数小,千万别跟他一样,他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咳咳咳..”郭海孱弱的摆摆手:“成王败寇,我输得起..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签一下借款协议吧。”
“就在这里吗?”段磊轻声发问,同时瞄了我一眼征求意见。
见我点头后,段磊这才舒了口气道:“行吧,救场如救火,郭总如果觉得不吃亏,那咱们就正式签约吧,但我有言在先,我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肯拿出这趣÷阁钱,一个是我弟弟意愿,再有也是看在常哥和莽哥担保的份上,郭总您可千万别让我的好心变成水漂。”
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就譬如此时的段磊,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将王莽和常飞两人拉入自己的战团,不光不会显得突兀,反倒让二人心里舒坦,至少在外人看来,段磊肯借郭海钱,有他们一份功劳。
郭海再次剧烈咳嗽两声,笃定的点头:“放心,我郭海这辈子靠的就是信誉二字吃饭,这趣÷阁款我借一周,一周后,我连本带利一定还清。”
“那就没问题了。”段磊将手提箱摆在桌上,一板一眼的从里面取出几份印着大红官戳的合同,随即一份一份耐心解释给郭海听。
他说的比较官方,我也听不明白具体啥意思,反正就看到郭海几乎毫不犹豫的提趣÷阁就签自己的名字,随后又重重按上手印,不多会儿两人的合同履行完,段磊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这才微笑道:“郭总,天亮之前,您需要的款子肯定会准时入账。”
“谢谢。”郭海喘着粗气站起来,强弩之末一般又抬起胳膊,挨个跟常飞、王莽和叶世龙握手,没握一次手,都会表情真挚的低头说句感谢。
看郭海差不多有要走的意思,王莽笑呵呵的作总结:“老郭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言语,不敢保证一定能药到病除,但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的。”
“踏踏..”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在酒店门口响起,一个套着黑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身影,双手插兜从门口处抻脖张望,我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正是谢天龙,那个跟郭海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
我回头望了眼张星宇,他朝我挤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暗示是他把人喊过来的。
我佯装发困的打了声哈欠,将目光从谢天龙的身上抽回来。
可能是张星宇提前有交代,谢天龙并未走进酒店,只是在门口逗留,是不是故意发出两声轻微的脚步声。
郭海闻声也回了下脑袋,随即看向我出声:“王总,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吧?”
“海哥,你这个张嘴就来的毛病真得改改了,几位长辈都在旁边看着,我到底干啥了?你就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舔了舔嘴皮,皮笑肉不笑的歪着脖颈:“怕鬼三更半夜的敲门,你别干亏心事啊,你自己知道自己这小半辈子到底惹过多少亏心事不?”
王莽揪了揪鼻梁,轻哼一声:“朗朗,差不多了,常哥在这儿坐着呢,发生什么事情,你不是让常哥难堪吗?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谁把谁怎么样能真的无迹可寻吗?”
郭海深呼吸两口,目光直楞的望向常飞:“老常,我车抛锚了,待会能不能蹭你的车回去。”
“这..”常飞明显没想到郭海竟然真把脸皮彻底豁出去了,当这么多人面提出坐常飞的车,其实已经等于告诉大家,他现在很害怕。
“老常,这些年我虽然跟你不是特别亲近,但同样也没做过任何伤害你利益的事情。”郭海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径直走到常飞跟前,弯腰将嘴巴凑到他耳边,念念有词的嘀咕几句后,常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灰白。
“你放心,只要我不死,什么都不会漏出去的。”郭海揪了揪喉结,彻底将自己最上边的两颗衬衣扣子解开,两手撑着常飞的椅子后面,苍白的面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我现在就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不期盼能再挽回败局,只希望少输一点,希望各位成全。”
我不知道郭海究竟跟常飞耳语了几句什么,但从那之后常飞的态度立马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朝王莽和叶世龙道:“阿莽、世龙,老郭确实不容易,不看功劳念苦劳,他确实也为咱们羊城的经济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要不咱们一块送他回去吧?”
叶世龙率先做出反应:“行啊,反正我和老郭顺利。”
“可以,我也好久没去老郭那里做客了。”王莽犹豫片刻后,点了点脑袋。
“常哥..”我立时间皱紧眉头,他们这些老狐狸不会不懂我想将郭海斩草除根的想法,可现在统一却统一改变口径,我不想分析他们变化的原因,只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下把我和郭海谁赢谁输真不好说了。
“朗朗,你上厕所吗?我推你去。”没等常飞接茬,王莽起身,直接推着我的轮椅,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卫生间里,我恼火的低吼:“大哥,啥意思啊?为啥统一屁股都歪了?”
“郭海立足羊城这么多年,光是一把手就靠走了三个,你感觉他手里一点保命的绝招都没有吗?”王莽一边解裤腰带,顿了顿道:“你踩的还是太深,不懂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郭海不一定亲近常飞,跟我和叶家更谈不上任何亲昵,可谁敢打包票他手里没有我们这些人的小证据?如果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他绝对不会轻易得罪大家,可你要是把希望给他浇灭,他不得抱着我们鱼死网破啊?”
我气急败坏的咒骂:“操,常飞也是真鸡八够篮籽得,挺大个人物愣是让个混社会的给吓唬住了。”
“朗朗。”王莽提起裤腰带,眯眼注视我道:“给你个忠告,人前不该说的话,人后也不要乱说,你不知道谁和谁的关系更密切,更不知道你这句无心的话如果传到当事人的耳中会变成什么版本。”
“啊?”我楞了一下,受教的点点脑袋:“我记住了哥。”
王莽将衬衫扎进裤子里以后,推着轮椅带我往出走:“让门口那孩子撤了吧,不然今晚上你辛辛苦苦的布局,全都得竹篮子打水,下次再想冲动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先去卫生间里冷静一分钟,一分钟以后你感觉事情还是必做不可,那就应该做,反之就是错误的决定。”
我皱了皱鼻子继续问:“哥,你说这把天娱集团伤没伤骨头?我咋感觉郭海这个老鸡八灯儿好像是在演呢。”
王莽打断我的话,压低声音道:“等把郭海送回去,我再掉头跟你慢慢分析,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局,不要贪功,更别琢磨什么乘胜追击,不然就是把天娱逼成了哀兵,哀兵必胜的道理,你应该也懂。”
“咣当!”
话音未落,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桌子被掀翻的响声,王莽慌忙推起我往出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