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越氏内宅浣花阁中,越芷风小心翼翼用丝绢擦拭着心爱的兰草,精心伺候了四年,这兰草总算是开出了金人抱团一般的花朵,味道清淡雅致,与这夜色浑然天成。
负心兰,一种生长在莽山崖壁之上的兰草,因其花型酷似深闺捧月的怨妇而得名。实际上,这种兰草真正得名的原因并非花型长得像怨妇,而是因为它极为难养,种花人往往精心照料数十年也不能令其开花,反而很多都枯死,甚至有许多种花之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见到它开花,荒废时光,熬尽了精力。就好像是那负心薄幸的汉子,不管你对他多好,他终究会背叛你,让你陷入失望,乃至绝望。
越芷风放下丝绢抚摸着兰草的长叶。这是她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她精心伺候了一辈子也没有能看到它开花,而自己却等到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越芷风将兰草盆放在一边拿出了珍藏的茶粉,轻轻将茶粉碾磨,本来就是粉末的茶粉经过碾磨变得更加细腻,以温水冲之,淡淡的绿沫浮上淡淡的清香既显雅致又显孤傲。越芷风的确有孤傲的本钱,年仅双十之龄便已突破引气纳草木之行进入了筑基期,不过他生性恬淡,对圣贤高古之事向来不感兴趣,所以在这越氏内宅之内独居一隅。他用自己喜欢的翠竹搭了一片竹舍,又栽种了许多寻常难见的花卉,遂取名叫做浣花阁。
风铃传来清脆的响声,越芷风抬起了头。这是一张俊美清秀的面庞,乍一看性别难辨,但是仔细看下便能感受到他骨子里属于男性的那种坚毅刚强。虽生女相,但是越芷风的性格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刚强执拗。
虽是冬季,但寒风却吹不到浣花阁之内,风铃只是他用来引动阵法的阵眼,用以感知是否有人闯入。越芷风站起身。他知道那个令自己头疼的家伙来了。
越芷风听着门外吱吱乱响的竹子小道,门还没开便轻声道:“越苔明,又来找我干什么?”
白天在茶社跟吕典拼斗了一番的贵公子一脸丧气地钻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在越芷风身边的竹椅上,竹椅旁的兰草猛然一震,吓得越芷风赶紧护住花盆。
“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越芷风问道。
越苔明端起刚刚冲好的茶沫一饮而尽,随后满脸痛苦道:“呸呸呸,你怎么还在泡这难喝的树叶子粉。”说完,他抓起水壶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口,漱了漱口表情好了一些。“就是你这树叶末子,今天差点害我丢脸。”
“怎么?又跟人斗茶去了?”
“是啊,可是今天我差点就栽在对方手里了。”
越芷风来了兴趣抬眼道:“说说看。”
“你不是说你这树叶末子天下独一无二吗?今天我把这末子放在油冰片里面,你猜怎么着?那人就品了一口便道出你这树叶子的来路,还让你先晒一晒,再用干锅炒一炒,再蒸一下晾干味道更好。就差出言笑话我了,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人丢大了。”越苔说完看着越芷风道:“芷风,你这树叶末子是不是跟人学的。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越芷风轻咳一声道:“不可能,那树叶是一种药材,寻常人不可能知晓。”
“药材?难不成是梁州冯氏的人?”越苔明道。
“你都不清楚,我又怎么能知道。”
“你不是对医道有兴趣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越苔明两眼放光十分兴奋。
越芷风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医道哪里是那么容易学到的。即便那人真是梁州冯氏的人,那也不可能传授我医术。更何况,我对医术的兴趣仅限于花草,对于炼药治病救人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多可惜。好歹是冯氏啊。”越苔明遗憾道。
“不过冯氏的人跑到我们宋熙郡来干嘛?”
“哎,反正就是修真世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既然你对他没兴趣就甭去搭理他便是。不过,那树叶末子的事情我得把场子找回来。”越苔明咬牙切齿道。
越芷风想了一阵淡淡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与他见一见也无妨。”
越苔明一听满脸惊讶。越芷风自打进入筑基期之后已经三年没有离开过浣花阁,看来今天这件事情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
越氏这边是满心疑窦地猜测,吕典和林舒语却坐在房中吃吃喝喝,一旁站着华氏姐弟两个。吕典让他们坐下一起吃,华菱非要拘泥这师徒之礼,站在一旁服侍,弄得华云也没有办法只能站着。
吕典道:“明天我们再去一趟那个茶社。”
“为什么?”林舒语一脸的不解。
“越氏的人应该会来找我们。”吕典含笑道。
林舒语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今天那一主一仆就是越氏之人,而且在越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公子身着云绣衣衫,腰带是少见的紫云英石,茶盏精致罕见。”
“就凭这?万一只是个富家公子呢?”
“不可能,因为那小厮腰上挂着越氏的腰牌。”吕典笑道。
林舒语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气道:“你都看到腰牌了还扯什么云绣衣衫、紫云英石,真是无聊。”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最近看你心情不太好,想让你多笑笑。”
“你……”林舒语撇了撇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引蛇出洞。”
“怎么引?”
“明天去越氏递上一份拜帖,先来个打草惊蛇。”吕典笑了笑,“华菱,帖子就由你来送,记住帖子递给越氏门房不可多说一句,也不许报上姓名。华云,我给你写一份单子,你去给我买些东西。”
“是,师父。”
“那我呢?”林舒语急道。
吕典想了想道:“你啊,继续陪我喝茶。”
“书生,你这是搞的什么鬼?”
“我能搞什么鬼,就看这些人心里有什么鬼。”吕典说着望出窗外。这个严冬,越氏恐怕是别想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