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的三法司堂官中,顾佐无疑是对瘦高个伙计对牛飞的评价是最为不满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开口呵斥瘦高个伙计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审案的是李云天,他不宜过多介入,相信李云天会给牛飞一个公道。
“你的可是实情?”李云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望着瘦高个伙计,“倘若本官查出你在撒谎,那么将严惩不贷!”
“大老爷,人的是实话,这位大人当时不仅行色匆匆,而且去的又是茶楼里最好的雅间,故而人记得清清楚楚。”
瘦高个伙计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以为李云天不相信他,连忙赌咒发誓,“人如果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李云天没有开口话,而是神情严肃地盯着瘦高个伙计,好像在判断他是否的是实话,看得瘦高个伙计心里直发慌。
现场众人私下里交换着眼神,暗中也对瘦高个伙计的言语进行判断,这使得大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来人,让他签字画押。”片刻之后,李云天冲着一旁的做笔录的文书挥了一下手,对瘦高个伙计的审理告一段落。
“牛御史,本官问你,你是否确定三月十六那天没有去过祥云茶楼?”趁着瘦高个伙计签字画押,李云天转向了牛飞,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人,下官一直在城南当值,从未去过东城,请大人给下官做主!”牛飞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回答。
“好,只要情况属实,本官给你做主!”李云天了头,随后也让牛飞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侯爷,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王泰一行带到。”等牛飞和瘦高个伙计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后,李云天拿着两份供词看了看,递给了身旁的秦越和樊敏请两人过目,就在秦越和樊敏查看供词的时候,一名锦衣卫的旗急匆匆走进了大堂,冲着李云天沉声禀告。
“传他进来。”李云天闻言了头,沉声道。
“下官王泰见过各位大人。”堂外围聚着的御史随即闪开了一条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王泰领着几名手下,在两名锦衣卫校尉的引领下穿过人群进入大堂,高声向李云天等人拱手行礼。
王泰和李云天也算是老熟人,当年扬州盐商总会的司务赵虎和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光,在原刑部左侍郎秦永祥长子秦定邦的指使下找怜香的麻烦,结果被李云天修理了一顿。
虽然王泰并没有介入此案,但事后其亲自向李云天汇报案子的后继进展,两人因此打过交道。
再次见到李云天,王泰不由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谁能想到李云天短短数年就从监察御史升任为了左佥都御史,而且还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以及大名堂堂的镇武侯,这可是大明官场上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禀大人,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赵达和湖广清吏司员外郎苏仲河等人带到。”王泰刚在堂前站稳,又有一名锦衣卫旗快步进了大堂,高声禀告。
“让他们先候着。”李云天闻言沉声吩咐了一句,那名锦衣卫旗一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见此情形,堂外的御史们私下里声议论了起来,王泰比明月阁和祥云茶楼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毕竟南城兵马司距离都察院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王泰身为兵马司指挥使要巡查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可赵达和苏仲河却不应该来得如此之晚,刑部距离都察院可谓咫尺之遥,两人又在刑部衙门里办差,应该早就赶来了才对。
“王指挥使,本官问你,今年三月十六你可是与牛御史在城南巡街?”不过,御史们现在没有时间来纠结赵达和苏仲河来晚的原因,因为李云天已经开始询问王泰。
“禀大人,下官那天确是与牛御史巡街。”王泰早已经听了都察院的事情,于是向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回答。
“当天你们一直在一起?”李云天闻言不动声色地追问。
“下官那天上值后就和牛御史一同巡街,直至晚上散值。”王泰想了想,肯定地向李云天了一下头。
“你们中间有没有分开过?”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望着王泰。
“牛御史中午的时候多喝了几杯,下午为了醒酒在一个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王泰见李云天问得如此仔细,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道。
“大人,下官喝酒误事,请大人责罚。”牛飞闻言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请罪,按照大明律例朝廷命官在当值时是禁止喝酒的,以免误事。
当然了,中午的时候酌几杯也无伤大雅,可像牛飞这样耽误了公事就要追究其罪责了,而参加了酒局的王泰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通常来王泰为了避免喝酒的事情败落应该会进行一番抵挡才对,可令牛飞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只不过问了两句他就竹筒倒豆子将实情一股脑地和盘托出,难免要受到刑部的惩处。
“此事暂且放下。”李云天向牛飞摆了一下手,牛飞醉酒误事与今日的案子风马牛不相及,故而现并不是追究牛飞醉酒责任的时候。
“王指挥使,你的意思是在牛御史进客栈醒酒的时候你并没有与他在一起?”随后,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问了王泰。
牛飞闻言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并不怕李云天追究此事,因为没人能证明他离开过房间。
“禀大人,下官虽然没有与牛御史待在一起,但是门口留着两个人照应,他们可以作证牛御史没有离开过房间。”果然,王泰连忙伸手一指跪在身后的两名军士,开口向李云天解释。
“大人,的们可以证明,牛御史进入房间休息时让的们一个时辰后喊醒他,的们期间一直守在门外。”两名军士抬起头,神情紧张地望着李云天回答。
“你们中间没有离开过房门?”李云天看了两名军士一眼,沉声问道。
“大人,的们担心牛御史需要人照料,故而不敢擅自离开。”两名军士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声回答。
李云天闻言了头,他并没有质疑两名军士而是问起了其中的一些细节,例如牛飞什么时候进入房间睡觉、什么时候被他们喊醒离开以及房间的位置等等,两名军士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李云天。
按照两人的交代,牛飞大概是未时初刻进入的客栈,申时初刻被喊醒离开,毕竟他下午还要当值不敢贪睡。
牛飞是堂堂的御史,王泰又是南城兵马司的头儿,因此客栈老板岂敢得罪两人,于是将后院一个幽静的房间收拾出来给牛飞歇脚,房间的后面就是一条僻静的巷。
值得一提的是,牛飞睡觉的这个时间段正是祥云茶楼的那名瘦高个伙计指证他出现在祥云茶楼雅间的时间。
如此一来的话牛飞就会因为那两名南城兵马司军士的证词而洗刷他出现在祥云茶楼的嫌疑,进而使得瘦高个伙计的证词“不攻自破”。
随着那两名南城兵马司军士的作证,堂外御史们的心境不由得发生了变化,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一个个喜气洋洋,而六部阵营的御史脸上的神色则变得难看起来,毫无疑问这两名军士的作证至关重要,直接影响了案子的走向。
而且更为糟糕的是,按照那两名军士的法,客栈的伙计也能证明牛飞一直在客栈,这就使得牛飞从容地从祥云茶楼一案中脱身。
牛飞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低着头,显得十分低调,不过李云天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眼神中一丝按捺不住的得意,心中顿时就是一声冷笑。
在李云天看来,牛飞在客栈里醒酒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笔,以牛飞的谨慎怎会在出公差时醉酒?
况且,身为都察院的御史,牛飞在官场上有着自己的人际圈子,很显然王泰这个区区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并不是他人际圈子里的人,因此岂会与王泰把酒言欢?
可是牛飞却这样做了,不仅违反了律例而且还因为喝多了不得不去醒酒,这本身就已经非常反常。
不过,如果与祥云茶楼的事情联系起来的话,那么牛飞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他这样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给他去祥云茶楼找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大堂上,眉头一直微微皱着的顾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从目前的证据来讲牛飞在祥云茶楼受贿一事是被人冤枉的。
顾佐已经决定,只要明月阁和祥云茶楼这两件事情证明与顾佐无关,那么他将出面了结韩亮对于牛飞的举报,难道要一一核实韩亮所举报的那些证据不成?这样的话都察院也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来人,带刑部湖广清吏司一干人等。”审完了王泰等人后,李云天让他们退下,让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去带刑部的人。
正如韩亮所举报的那样,那名被判了斩立决的南直隶囚犯三月底被刑部湖广清吏司查阅卷宗时发现证据不足,故而将卷宗打回南直隶重审,五月上旬的时候南直隶有消息传来,那名囚犯被改判为了流配,进而保留了一条性命。
因此,刑部湖广清吏司牵涉进了祥云茶楼一案中,进而被李云天给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