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十月二十九,时间过去不到两个月,再加上我们当时都很好奇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几名伙计不明就里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圆脸伙计连忙道。
“既然如此的话,你们应该记得当晚的情形,那么告诉本公你们大约什么时辰听见院子里的响动,从窗户看见了多少人,是打着火把还是灯笼?”
就在现场的文武大员等待着李云天从时间上进行反击的时候,李云天却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几名八方货栈的伙计问道。
“禀国公爷,当时是丑时初刻,大约有七八个人的样子,提着两盏灯笼。”圆脸伙计早有准备,稳定了一下有些惊恐的心神后开口回答。
“可曾听见那些人话,又或者前去查看?”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望着圆脸伙计问道。
“禀国公爷,他们并无开口,的们怕被发现没敢轻举妄动,都留在了屋里。”圆脸伙计闻言摇了摇头,神情紧张地道。
“告诉本公,那批货物是何时运抵的库房?”李云天瞅了一眼圆脸伙计,淡淡地问道。
“十月二十五。”圆脸伙计闻言随即出了日期,或许是由于紧张,临了还加了一句,“国公爷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看他们进出货物的账册。”
“告诉本公,你为何认为那批货是十月二十五运抵的库房,或许它们先前就已经运到,又或者它们是后来被运进去的!”
李云天闻言双目寒光一闪,冷冷地盯着圆脸伙计,“据本公所知八方货栈的库房经常进出货物,难道那批货没有可能夹在零散的货物里逐渐被运进库房,又或者存放那批货物的箱子与众不同故而令你们印象深刻?
圆脸伙计没想到李云天有如此一问,顿时怔在了那里,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正如李云天所的那样,包括杨富的库房在内,八方货栈的库房每天都进进出出货物,毕竟能租得起库房的商人都在京畿地区有着非常好的生意,时常需要货物流动。
杨富的货物所用的木箱有两种,一种是方木箱,另外一种就是长木箱,用以盛放不同规格的货物,由于这两种木箱经常使用故而不会引发外界的注意。
在座的众人见状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显然圆脸伙计不是李云天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李云天抓住了把柄而哑口无言,大家禁不住盼望着这场闹剧尽快结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李云天逐一来揭穿那些证人所谓的“证言”?这简直就是大明的耻辱!
李云天神情严肃地望着怔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圆脸伙计,其实暗地里教导圆脸伙计等人假口供的人太过急于求成,想要通过圆脸伙计等人给自己定罪,故而让圆脸伙计一口咬死了进那批火绳枪的时间,进而忽略了一些生意场上最基本的常识。
很可惜,对商业异常重视的李云天对这些基本常识一清二楚,故而从圆脸伙计的话中找出了破绽。
“镇国公,他们之所以知道那批货是十月二十五运抵的八方货栈,是因为他们发现有人夜探杨富的库房后心中感到惊奇,两天后特意去找杨富派去看守库房的家仆喝酒,在喝酒时将其灌醉打探消息,从那名家仆的口中得知了进货的时间,也知道里面是火绳枪等禁物,因为受到牵连这才不敢向外透露这些事情。”
就在圆脸伙计陷入困境无法回答李云天问题的时候,端坐在大堂案桌后方的魏鑫眉头皱了皱,开口向李云天解释,然后转向圆脸伙计沉声道,“本官早就知道你们知情不报,原本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冥顽不灵,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负隅顽抗,难道就不怕满门抄斩?”
“,你们当时派何人前去向杨富的家仆打探的消息?”着,魏鑫面色一沉,沉声喝道。
“禀大人,当时是人与杨富的家仆杨老三喝得酒,人等人因为惧怕不敢向外人泄露,请大人恕罪。”
圆脸伙计闻言怔了怔,随即猛然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看似严厉的魏鑫是在给他找台阶下,连忙顺着魏鑫的话道,随后神情惊惶地以头触地请罪。
见此情形,杨士奇和张辅等人双目皆流露出不满的神色,魏鑫竟然明目张当地在公堂上给圆脸伙计解围,行事实在是太过露骨。
虽然众人心中都清楚魏鑫是在偏帮圆脸伙计,可由于魏鑫采用的是一种委婉的方式,因此大家也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
李云天冷笑着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圆脸伙计已经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只不过外人没有发现而已,他倒要看看魏鑫等下还能如何相帮。
“陈都督,杨富的家仆杨老六负责在八方货栈看守库房里的货物,知道甚多内情,只要将其传来一问便知实情。”魏鑫知道现场众人肯定对他先前的行为颇有微词,可是圣命在身不得不那样做,望了一眼圆脸伙计后向陈泰道。
陈泰闻言面无表情地了头,让人去传杨老六,实话他现在觉得相当尴尬,虽然他才是此案的主审但在审问中处于主导地位的却是身为陪审的魏鑫。
“民杨老六叩见各位大人!”杨老六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不仅与圆脸伙计等人一样衣衫干净,而且气色看上去非常好好像并没有在京畿都督府大牢里吃什么苦,跪在堂前后高声向陈泰等人行礼。
“杨老六,本官问你,此人近来可请你喝过酒?”陈泰神情严肃地望着杨老六,冷冷的开口问道。
“禀大人,十一月初的一个晚上他请人喝酒,人当时喝得很尽兴,一直睡到第二天才起床,为此还被东家骂了一顿。”杨老六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开口向陈泰道,“不信的话大人可以问我们东家。”
魏鑫闻言嘴角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笑意,上堂前他手下的亲信锦衣卫已经把大堂上的局势告诉了杨老六,杨老六因此清楚该如何应对陈泰的盘问。
杨富此时已经被带到大堂一旁的公房看押,陈泰不得不让人将其传来问询,杨富自然也知道了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因此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杨老六十一月初因为贪杯而误事的事情,随后又被带了下去。
“杨老六,本官问你,十月二十九的晚上你见到了什么?”陈泰并不想在喝酒一事上纠缠,等杨富被带离后望了一眼李云天,见李云天没有丝毫的表示,于是神情冷峻地问向了杨老六。
“禀大人,当时人的东家带着镇国公和八方货栈的刘老板前来库房看那批新近运到的火绳枪。”杨老六闻言给陈泰磕了一个头。正义凛然地道,“大人,人虽然是一个跑腿的,但也知道忠君报国,虽然镇国公给人不少好处,但人痛定思痛下还是把此事秘密上报,求大人看在人检举有功的份上饶人一命。”
“原来是他!”在座的众人闻言不由得多打量了杨老六一眼,他们先前已经听八方货栈被查是因为有人向官府告密,宣德帝这才派了京畿都督府的人前去查验,没想到告密之人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杨老六。
李云天冷冷地望着杨老六,很显然此人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由于杨老六负责看守库房是最接近那批火绳枪的人,因此告密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乐了。
“镇国公,你可有话要问此人?”陈泰见杨老六指认李云天那天晚上去了库房,于是不动声色地望向了李云天。
在座的众人也纷纷把视线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李云天如何来脱困。
“陈都督,这只是杨老六的一面之辞,不足为信!”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向陈泰道,“此人是杨富的心腹,既然杨富陷害本公本公与他私下里会面,那么此人的证词岂可取信?”
“大人明察,人的是实话,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杨老六闻言连忙冲着陈泰磕了一个头,高声辩解道。
“如果你的发誓灵验的话,本公绝对会对你敬而远之,免得受到牵连。”见杨老六赌咒发誓,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冷冷地望着他道。
听闻此言,现场轰的一下爆发出一声低笑,很显然李云天是讽刺杨老六要被雷劈。
“镇国公,你是否能证明十月二十九那天晚上没有出现在八方货栈?”陈泰也被李云天先前的话给逗乐了,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问道。
在陈泰看来,杨富、杨老六和八方货栈的伙计相互间的证词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李云天要想从中脱身并不容易,因此唯有拿出证据来证明十月二十九的晚上不可能出现在八方货栈,那么才能扭转乾坤。
“陈都督,本公的日常行程都有记录,陈都督可以派人前去讲武堂调去存档,本公虽然记不清十月二十九的晚上去了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在八方货栈。”
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抬头望向了陈泰,“只要将存档记录调来,那么本公那晚的动向即可明了!”
“来人,拿上公文去讲武堂调记载镇国公日程的记录。”陈泰闻言微微颔首,抽了一支令签后扔给了堂前立着的一名京畿都督府的武官,这或许是李云天唯一反击的一个机会。
“大人,镇国公肯定会掩盖那晚来八方货栈一事,讲武堂的记录必定会造假,请大人明察。”见此情形,跪在那里的杨老六不由得开口高声道,对李云天调用日程记录一事表示了质疑。
“大胆!”陈泰闻言面色一寒,伸手拍了一个惊堂木,冷冷地警告杨老六,“杨老六,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本官一定会治你一个污蔑朝廷命官之罪!”
“民不敢,大人恕罪。”杨老六的脸色变了变,连忙伏在地上请罪,他刚才太过紧张结果导致一时失言,李云天是否伪造了记录自由陈泰等人查验,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这个平头百姓在这里大放厥词。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听候发落。”等那名接受了陈泰命令的京畿都督府武官握着令签离开后,陈泰冲着跪在堂前杨老刘和圆脸伙计等人挥了挥手,准备带新一波的证人上堂与李云天对质。
“且慢!”陈泰的话音刚落,李云天就开口阻止道。
“镇国公有何事?”陈泰闻言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扭头望向了李云天,在座的众人也纷纷好奇地看了过去。
“陈都督,本公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八方货栈的伙计!”在众人狐疑的注视下,李云天不动声色地道。
“镇国公请便!”陈泰怔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李云天好像要展开反击了,于是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士奇和张辅等人也猜到了这一,饶有兴致地望着李云天,想知道李云天接下来会如何做,是否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望见眼前的一幕后,魏鑫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的话李云天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八方货栈的那些伙计哪里露出了破绽。
“告诉本公,你们的住处距离从大门通往库房的路有多远?”李云天抬步走到圆脸伙计的面前,盯着他冷冷地问道。
“有一百多步吧。”圆脸伙计不明就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具体!”李云天闻言沉声追问。
“一百一十五步左右。”圆脸伙计仔细想了想,给出了李云天一个答案。
听到这里,魏鑫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已经明白了李云天用意,是在质疑圆脸伙计当晚是否看清了进入库房之人的长相,不过一百一十五步之内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容貌和长相。
古代一步的距离大约为七十公分左右,一百一十五步相当于八十米,这个距离看起来有些远但实际上依旧在目光的有效范围内。
“原来如此!”与魏鑫不同,杨士奇闻言后眼前猛然一亮,随后若有所思地了头,望向李云天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许的神色,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李云天的真正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