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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玉门行(1 / 1)

已是暮春时分,但玉门关外的地界上冬意仍盛。

要知道,这关外苦寒之地,终年只有三季,冬日极寒,夏日酷暑,唯独秋日还许人些天高云淡的爽朗微凉。

而那所谓的春日里,塞外的日光极爱骗人,边刺着行者的眼睛,边抖落漠漠轻寒。

戈壁中嶙峋的怪石间风沙鬼哭般地呼啸着,而变幻莫测的天气,则与风沙一起肆意折磨着这队已很是疲惫的旅人。

沿着寸草不生的古道,越向西北行,越是荒凉。这队满身沙砾的行者已经习惯了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红得惊心的粗砾山岩,唯一能听到的,便是砭骨的大风中自己的叹息。

见为首的男子终于暂时放弃了赶路,余下几人纷纷骂着下马,一个个再也支持不住了似的,不是大口灌起水来,就是蹲在路边拿着干粮狼吞虎咽。

“省着点喝,还不知要再追几天呢!”一个男子摇了摇腰间半空的水囊,对同伴说道。

“老大在看什么?”另一人低低地问了句,他们顺着首领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块足有一二十人高的赤色巨石,它并不比古道两旁的山岩火红,但赤色的石块上尽是点点暗红,在阳光下看仿佛渗出的血珠,诡异的让离着几里远的他们也心头一颤。

“看,那儿有个茶水铺!”有眼尖的指着从巨石后飘出来的小半个茶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过去看看。”领头的中年男子道,一行人跨马向前奔去,马蹄在沙土上虽行得不稳,但因驱赶得急,行得竟比方才赶路时快出了许多。

“老头儿,有茶水吗?给我们一人来一碗。”最先赶到的人已等不及下了马再吩咐。

茅店里七零八落摆了几张旧桌,桌面许久不擦,尽是尘土,当中躺着个形容落拓的瘦削老者。本在假寐的老者睁眼看着这群带着家伙的练家子,神色仍是懒洋洋的,他不情愿地直起身子指指桌上盛茶的大壶,“自己倒,两文钱一碗。”便又闭目养起神来了。

“请教一下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领头的中年男子抢在老者躺好之前问道。

老者听得这话,蓦地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讽刺,“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哪儿,还来这儿做什么?”

“老头,你老实回答我们当家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旁的年轻弟子瞪目喝到,将手中茶碗重重摔倒桌上。

“茶碗三十文一只。”老者指着那巨石向为首之人道,“看到它了吧,那是试血石。”

“这儿是试血谷?”为首的男子讶然,问话时嗓中带出了颤音。

风波寨虽不是多大的门派,但好歹也有些声望,此次带弟子远赴关外的四当家“平地惊雷”彭风雷便称得上是一条好汉。这样的人本不应这么容易失态,只是——彭风雷这个年纪的江湖客,都是听着石试血的传奇长大的。他那句“且以石某之刀,试天下男儿之血”,不知被多少江湖后辈在晨起练武时默念;他一手创立的以杀明义的试血谷,不知点燃了多少热血男儿的江湖梦。

“不就是试血谷吗?有什么了不起。”跟着彭风雷的弟子不少都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对这神情倨傲的老汉十分来气。

“不得无礼!”彭风雷横了弟子一眼,叱道,“老人家,年轻人不懂事,冲撞了您,万望见谅。都怪我平日里对弟子管教不严,让他们成了只习武艺不通人事的废物,竟不知试血谷为何物。”他有些惘然地对弟子讲道,“创立试血谷的石老英雄本名石延昕,为后晋宗亲,师承巴蜀刀客孟祈裕。后晋为辽所灭时,他携族中弱幼奔逃千里至玉门关,才免于为辽所掳。

“他本欲带领族人远遁大漠,却在边关上看到数个一听契丹就两腿发抖的后汉军士村中幼女企图欺辱。女子不从,士兵却当众强与之狎。围观之人,不是等着轮到自己,就是强迫村民出钱下注赌一赌她们能招待自己多少个兄弟。石延昕怒而拔刀,喝道‘且以石某之刀,试天下男儿之血’,十三字毕,已斩七十四名后汉将士于刀下,血溅三尺,岩石山壁为之俱红。

“此后,石老英雄更名试血,立试血谷,又招同道之人,联手罚世间无道,诛天下恶徒。他们对待不义者手法之老辣心肠之冷硬,令人敬佩也令人胆寒,时人谓之‘魔侠’。只是不想,因其偏居关外,我风波寨后辈之中,竟再无几人知试血威名。”彭风雷言罢,唏嘘长叹一声,弟子似为此传奇所感,皆默默无语,垂首有所思,一时间,试血石前悄无声息。

“还不快给老人家道歉?”彭风雷冲着方才出言不逊的弟子道。

那弟子虽知有错,却不愿示弱,“石谷主是好样的,但这老汉算什么。要我道歉,先胜过我再说。”说着便拔剑向直刺老者心口而去。彭风雷一惊,忙拔剑去挡,奈何已来不及,只得眼看着那弟子合身扑上,手中利刃转瞬便已刺穿老者瘦削的身体。彭风雷正担心着,却见那老者睁开眼,一脸嫌恶地把扑来之人拨去一旁,丝毫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那弟子经这一拨,直直摔在了地下,胸前还插着三寸来长的断剑——那是他自己的佩剑,在刺出的短短一瞬间竟生生被老者以二指之力折断再弹入他胸膛。

“现在的娃儿,功夫这么稀松,也敢来走江湖。”老者对着彭风雷道,“还不赶快给他止血!”

惊呆了的彭风雷这才反应过来,忙叫弟子给那人上了金创药。

“前辈可是‘指间乾坤’陶万熙陶前辈?”彭风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抱拳问道。

老者面无表情道,“眼力倒不错,不过老朽如今只是试血谷一守卫,还是莫叙前事了。”

“陶老头,你又在作甚,吵得小老儿睡不好觉。”忽听得有人道,风波寨诸弟子忙回头去看,却只见四下无人,唯语声依旧。

试血石一声巨响,挪开了几尺,石下竟是一深达数丈的大坑,坑中的榻上四仰八叉躺着个与陶万熙一般年纪的老汉,只是这老者须发虽已半白,却红光满面、神采熠熠,容颜不见一丝枯槁之态。

“你倒是上来啊!”陶万熙道。

“小老儿与你比试,你若先离了那躺椅便是你输,我若先从坑中出来便是我败,已二十又一日了。小老儿可不傻,怎会上你的当从坑里出来?”

陶万熙干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孟小儿,你再不上来可就看不上热闹了。”

远方天地交界之处,似有黄沙腾卷而起,奔涌而来。

彭风雷向黄沙搅动之处望去——三十六骑赤驼自漫天飞沙中奔驰而来,驼背上的骑者皆身着玄色披风,风帽盖住了大半张脸,远远地辨不清男女。赤驼四蹄飞扬,行得极快,脖颈上驼铃声声作响,甚是悦耳。

坑中老者听得声响,跳了起来,却又迟疑着要不要从大坑中出来,便冲陶万熙喊道,“陶老头,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热闹看?”

陶万熙道,“无甚热闹,你继续歇着罢。”

“你想骗我去睡觉,让我看不了热闹,小老儿偏不上你的当。在青城山小老儿赢了你一回,你便乖乖随我回试血谷看门了。此番小老儿若输了,不过是一年不得食肉,输便输罢,不亏不亏!”说着他便从坑底跃了出来,拨走挡住视线的风波寨弟子向往方望去。

彭风雷听老者说青城山一战,又瞧他身手模样,知是孟祈裕无疑。他有些哭笑不得:名满江湖的巴蜀刀客,石试血的师父,竟是这么个老头!

风波寨的弟子又窃窃私语了起来,只见数十乘肩舆自西方而来,每乘被两个大汉抬着,那些壮汉肩上虽担着舆,足下却似生风,似在与之前那队赤驼比试脚力。而另一队骑者从东南边来,马上皆是英姿飒爽的女子,浅碧夹衣,素色腰带,看样子是清商宫的人。

“乖乖,今天这是怎么了。”孟祈裕惊道,“清商宫、飞沙帮和昆仑派怎么会一起来?要再凑上丐帮、少林,都够开武林大会了。不过臭叫花们肯定懒得来试血谷这没得乞讨的荒蛮地界,老秃驴们又要守着他们宝贝一样的破庙……

说话间,三派已在试血石前下马落舆,飞沙帮主沙平天、昆仑掌门何守正、清商宫大弟子苏锦娥一一向孟祈裕、陶万熙拜上名帖,一时间,狭小的茶铺之中挤满了带刀佩剑的江湖客。

孟祈裕向昆仑掌门何守正道,“小澍一时半会儿怕也到不了,何掌门与其干坐着,不如说说近来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让小老儿也乐呵乐呵。”

一听这话,昆仑众弟子都露出不忿之色,让他们在此处等孟澍便也罢了,他毕竟是这一任莫臣剑主,此番又擒到了几个难缠的歹人。可何守正贵为昆仑掌门,怎能被这般使唤?

何守正却并无异议,他略一思量便开口道,“前辈可听闻了近来江湖上的十七桩血案?”

孟祈裕摇摇头。

“三月前,丐帮尹长老于洛阳总舵被杀,帮中弟子发现他时,他跪在门边,脊梁尤挺,头颅却已被取走。自那之后,每隔几日,武林中便有前辈遇害,倾城刀沈傲、神空堂副堂主廖志远、南海派海天涛、毒头陀杨殷……无一不是前辈高手,却都未及还手便被取去性命,当真骇人。

“江湖男儿刀口舔血、身死而终,哪个没点新仇旧怨!”陶万熙不屑道,“非赤地千里、屠人满门之祸,怎可称是血案?何掌门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

何守正却也未怒,只是继续道,“陶前辈有所不知,这十七位前辈高人,有的是修道之人,有的是丐帮长老,也有的是出家女尼,生平经历各不相同,却在死后联系在了一起。尹长老被害后,丐帮总舵门上‘惩恶扬善有刀尺,为国捐躯不锁眉’的楹联被人拆下,三日后出现在了祁爽柯的尸身旁,而灵上真人死后家中遗失了《修务训》,十日后在廖志远被害时找到,其中的‘正领而诵之,此见是非之分不明’一语还被圈出……由此可推知这十七桩命案应是同一伙人所为,只是凶手到底为何害人性命,真是教人猜不透。”

“旁人便也罢了,尹长老德高望重,松鹤先生道骨仙风,普云法师与世无争,那恶贼也真下的去手!”忽听“啪”地一声,飞沙帮帮主沙平天胸中激愤难平,一掌击在了桌上。

“你说的可是云峰山白云庵的普云法师?”方才未发一语的彭风雷惊道,他少年时曾在江北聚众为盗,经普云法师点化之后才散去匪帮投入风波寨中,所以对她很是崇敬。他不信睿智安然如普云法师,也会遭人杀害,“在下风波寨彭风雷。”

“原来是‘平地惊雷’彭当家,久仰久仰。”何守正道,“沙帮主方才所说正是那位普云法师。她半月前在庵中被害,手中的涅盘经还被撕去了一行。”

听得此语,彭风雷心中大动,半晌才道,“可是这一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彭当家怎会知晓此语?”沙平天和何守正一起惊道。

“我二哥杨风虎在凉州遭人杀害,我发现他时,这字条就在他身边放着。我带着寨中兄弟一路追那歹人而来,不想却在戈壁上迷了路,给跟丢了。”彭风虎神色复杂,从怀中掏出带血的字条,递给何守正。

何守正接过字条,又令弟子取来那册涅盘经,两者一对,竟是分毫不差。

“普云法师出家二十余年,早已不问江湖之事,怎会为人所害?她经书中的一行,又怎会出现在我二哥身边?”彭风雷心中疑惑,向两人发问。

何守正与沙平天对视一眼,却也寻不出个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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