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在蝴蝶面前袒露了些她的家庭,不过很多地方只是点到为止,或者说有些地方就隐而不露了,说了个大概,蝴蝶也就听了个大概。
蝴蝶的性格就是,你不说,我是绝不会问的。你不说,是因为你不想说,我不问,是因为我不是个多舌的人。
即使是最好的闺蜜,彼此间还有需要保留一些空间和隐私。
蝴蝶很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她也很明白面对这类闺蜜家的感情问题,自己该如何拿捏这个尺寸。
你若是知道得太多,过深介入,会让对方产生不适和顾虑。况且是最最,最最困难的夫妻问题。
蝴蝶觉得最好的回答方式是沉默。因为蝴蝶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帮助方芸解决,就好像当初自己碰到的此类事情,也无人能帮。
蝴蝶的擅长就是把你们所有的心事一股脑儿吞下去,而她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她不会来解释,也不会来评判,更不会来指责和干预。她就是个安静的倾听者。
恰恰是方芸此刻需要的一个人。
蝴蝶静静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对于方芸的问话,她知道,其实自己不用回答。
有时候,女人问你我该怎么办时,并非真的需要你给她答案。
她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只不过她就是需要说出来,说出来就够了。
况且,蝴蝶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她和她丈夫之间,她就更不能多啰嗦一句了。感情的事情,永远是第三个人无法理解的。
她流露着理解的神情,注视着方芸,方芸说完后,似乎有些轻松的感觉,至少脸上的笑容不似刚才那么僵硬。竟然还有些少女的情怀,羞涩地一笑,嘴角边留下了浅浅的笑痕,这痕迹让蝴蝶一时动容,这才是方芸本来的面目,那个有些憨厚,有些木讷,有些反应迟钝的女孩,而不是眼前这个为爱而憔悴伤神的中年妇女。
蝴蝶说:今天你应该喝点酒。
说着,自己就笑了。
方芸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明白蝴蝶这话里取笑她的意思,她茫然说:你想喝酒?
蝴蝶哈哈一乐,说:需要喝酒的不是我。
方芸也笑了起来,说: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喝酒的。现在还经常喝酒吗?
蝴蝶说:不常喝,好像也没那闲工夫自己给自己倒杯酒喝。
方芸说:你想吗?我们可以点的。
蝴蝶摇头说:不了,你还开车,我还指望着你呆会儿送我一程哪。
方芸忽然像是明白了蝴蝶的意思,脸上微微一潮。
蝴蝶自叹了一声,说:现在谁家没有点烦心的事情?好在你现在还是比我强,我看你过得还蛮惬意的,上次看到你去了新西兰,好多照片,风景好美的。下面好多人在那里点赞。对了,我还看到你做的披萨,看了我都想吃披萨了。
方芸说:哦,那次,呵呵。不过新西兰的确风景很好,没白去。只是每次去都觉得钱带着不够多。哈哈。
蝴蝶说:上次带着止鸢去了次海南,也花费不少。
方芸说:海南我都已经去过两回了。本来今天想叫你去吃一个地方的海南鸡饭,也不错,后来想想,这里停车比较方便,况且今天正好要到这里附近办点事,就在这里约吧。
蝴蝶说:嗯,这里也不错。
蝴蝶这话全是客套,其实,这里的东西还真是少的可怜,看看一盆子一盆子,满桌子好多个盆子,其实总共加起来也没多少。
一盘子,几筷子就可以清盘了。通常夹了一筷子后,蝴蝶就不太敢再动筷子了,那样子实在不雅。看看周围,都是优雅的淑女,吃起来也是一小口一小口,连口红都不会沾到。
即使味道不错,也只能忍着点算了。况且,蝴蝶还有些没搞明白今天到底是她请还是自己请,因为她先来,又已经点好了菜,显然是她想请的意思。
这样一来蝴蝶便不好意思说:再加点菜吧。
蝴蝶估计,方芸肚子也不是很饿。
但问题是,蝴蝶来时,明明是饿着肚子来的。她本来就没有乱吃零食的习惯,中午午饭又吃得早,喝了一碗小米粥,啃了一根黄瓜一个白煮蛋,这些东西本来就甚是清汤寡水,顺着胃一路下去,没多少功夫就直接滑进了肠道。
甚是,甚是清淡。
清淡的饮食是蝴蝶的习惯,好是好,吃得整个人有点半仙一样可以飘起来。
但是清淡的饮食关键的问题就是容易饿,它一点都不耐饥,你若是整个下午不运动,不做任何事情,倒也算了,偏偏下午还送了趟止鸢,赶了回地铁,又走了好些路……
颠颠地赶过来,消耗了点,又巴巴地坐着听她尽述幽怨,你也不能光顾着吃吧,这样多没礼貌?这样基本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日本人的东西少是少,但味道还真是不错,可能因为没有意犹未尽,自然就更有味道。上一口的余香还残留在嘴里,舌尖喉头的萦绕,下一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委实也是种折磨。
你还得耐心且真诚地听着,大多数时间就是两人面对一锅子的火锅,突突冒着热泡,然后听方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她的心事。心事也像是挤牙膏一样,说点,藏点。
而这火锅就好像那演播室里聘请嘉宾做现场直播时的道具一样,供看不供吃。
好几次,方芸说着说着,歇了歇,好像准备中场休息,蝴蝶刚喜滋滋地准备提起筷子来夹菜,不想方芸又开始了,蝴蝶只得提醒自己稍安勿躁,别让人家方芸感觉你一副猴急的样子。
出来吃饭,总得讲究个斯文和礼节。
蝴蝶也是苦叹:如今和方芸也讲究起斯文和礼节了,可见人世蹉跎,当年还一床睡觉的,怎么就这么生分和见外了?
蝴蝶不堪实在是耐着性子,饿着肚子,在听,脸上还必须得挂着满含同情和理解的微笑,这微笑是带点苦涩的微笑。
因为人家毕竟是在说伤心事。
这苦涩的微笑笑多了,实在也是消耗体力和耐力的一件事。没多少功夫,蝴蝶就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不过这里吃的很多都是情侣,吃香优雅,基本都是缩着肚皮在吃。蝴蝶也就只能委曲求全,缩着肚皮吃火锅。
方芸的确不饿,整个饭局,她就没动几筷子,前后加起来可能十筷子都不到。最后那会儿,她笑了笑,看着蝴蝶,甚是温柔地关心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无极,你吃饱了没?
蝴蝶皮笑肉不笑地笑笑,死装着文雅,说道:哦,吃饱了。
方芸此刻才说:我是中午本来就吃得晚,在来这里之前看一个同事,她还硬是拉着我去吃了一份莫斯蛋糕和一杯咖啡。
蝴蝶心里想:那是不饿了,都吃了那么多了。哎哟,可是,我中午才喝了碗粥。
不过这抱怨不能说,蝴蝶还是微微笑着,笑容还很和煦,说:我也不饿。
这还是蝴蝶第一次和方芸吃饭,居然没有吃饱。以前次次都是撑得不行。那天,和方芸分别后,蝴蝶破天荒跑到一家汤包馆,一口气吃了三笼汤包,方觉精神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