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幸好现下还得陛下几分惦记,不曾到失宠的地步,想必也快了···”
得失有度,当覆不覆。
傅清月一边听着,不知为何想到了这句话,骤然而来的恩宠,会如春日的冰雪,很快消融,尤其是面前人这般没有家世的女子,除了陛下一时的宠爱,无所依靠,而待容色的新鲜感渐渐淡去,便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如今的柳云馨,没有子嗣,没有宁淑妃,就只能尝试依附定国公府。
长明宫内,凤椅葳蕤透亮,凤首昂然,曹氏一身的朝服还未换下,发髻垂耳的牡丹簪花娇艳欲滴,衬的人端庄威严,自有一番气度。
凤椅右侧下方,肃王妃与永安郡主依次而座,红衣高贵,青衣雅致,不得不说,永安郡主若少几分傲气或脾气,倒也是个温婉佳人。
罗氏和顾晏洲跟在宫人身后进殿,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永安郡主见人进来,眼前一亮,差点维持不住那装出来的小意温婉,好在肃王妃及时呙了一眼,压下她一番蠢蠢欲动。
罗氏眼观六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难免好笑。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母子俩走到庭前作礼。
曹皇后起了起袖,“起来吧,赐座。”
“是。”
两人在另一侧落座,与肃王妃母女对面,各自浅笑招呼~
顾晏洲今儿一身不似往日温润的风格,湛蓝如湖海般深沉的颜色,折领翻开,除了袖口绣了一株剑兰外,再无别的
花样,再加上束发高冠,比之素日,增几分威势,少几分温和,但一如既往的俊逸飘然,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能笑到人心里去似的。
永安郡主便是如此,当即羞涩的低下头去。
顾晏洲……
曹皇后见此倒是一脸的欣慰欢喜,侧了身子,对罗氏道:“今儿叫顾二夫人来,实则是有一喜事,本宫与肃王妃都觉着不错,只是不知你们的意思如何。”
“不知……是什么样的喜事?得皇后娘娘亲自垂询。”罗氏接话问道。
“自然是儿女喜事,不然,本宫也不会召晏洲前来了。”
儿女喜事?罗氏一听就明白了,“皇后娘娘,我儿已有婚配,这……”
“顾二夫人,这俗话说得好,‘嫁人娶亲,门当户对’,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你现在那大儿媳虽出身清白,但家世格局实在不够看,这样的姻亲,只会成为拖累,难为助力,对晏洲日后的仕途成就又有何益?怎么比得上肃王府的嫡出,堂堂郡主呢!”
罗氏听此略有思量,还是道:“娘娘说的或许如此,但清月已进门,本朝亦无二妻侍一夫之说,算是本夫人与永安郡主无婆媳之缘。”
听这么一番推辞,委婉而不坚决,曹氏以为她心里动摇,只是顾及那位傅姑娘已占正室之位,便道:“这有何难?只要顾二夫人与晏洲有意,本宫即刻就下懿旨,废黜傅氏的正妻之位,贬为妾室,这样一来,再娶之事即可顺理成章。”
废妻另娶??
顾晏洲闻言心里一沉,倒总算明白肃王妃和曹皇后在打什么算盘了。
罗氏神色不变,“皇后娘娘,历来废妻为妾,必得事出有因,即使您下懿旨,也得给个明目,我那儿媳嫁进顾家不久,虽无大功,亦无大过,您此举怕是……不大合情理。”
这个回答显然在曹氏和肃王妃的意料之外。
不是说傅清月前些日子招罗氏不待见了嘛?这会儿怎么又维护起来了?
两人心里泛疑,一旁的永安郡主却有些心急,心急之下,又添几分委屈,只是这长明宫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才按下这许多心绪。
只坐在那儿,撅了撅嘴,一副受了欺负不高兴的样子。
在她看来,自己这样折节下嫁,已经很委屈了,这辅国公府大少夫人的位置,本来就不是傅清月那样出身的女子坐得起的,顾晏洲的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兴致,待新鲜劲过去,傅清月应付不及那些世家夫人的周旋来往,出糗丢人之后,还不是要遭厌弃,这样的结局,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分别?偏偏这顾二夫人不领情,顾晏洲也没个表示,莫非还看不上自己这个郡主不成?
永安郡主这番心思,自然不为外人所知。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氏已经表明态度了,但曹皇后似乎还不想放弃,这时,有宫女从外面进来,奉上一对双鲤鱼蓝田玉佩。
“这玉佩本宫看着不错,今日难得永安和晏洲都在,本宫将它赏赐于你们如何?”
“永安谢过皇后娘娘。”永安郡主即刻起身告谢道。
顾晏洲随后起身,却没有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玉佩,只道:“这玉佩似乎是一对,郡主已有其一,分开便不合适了,还请皇后娘娘将一枚玉佩一起赠予郡主,望郡主早得如意郎君,佩以双鱼。”
这下,曹氏的脸色微沉,有些不好看起来。
偏肃王妃此时轻笑出声,“顾公子这几句话,像是在嫌弃皇后娘娘的赠礼一样,到底是辅国公府富贵,连这蓝田玉雕刻而来的玉佩都看不上。”
一番挤兑,顾晏洲神色不变,“王妃娘娘误会了,不是晏洲看不起这玉佩,是这玉佩寓意特殊,晏洲万万承受不起。”
“是承受不起,还是不想承受?”
“兼而有之。”
这个回答彻底惹恼了曹氏,当下拍案而起,“大胆!”
“皇后娘娘何处此言?”
“你藐视本宫,还不算大胆?”
“并无。”
“本宫赐礼,你拒而不收,还不算藐视?”
“晏洲不敢,只是此礼不可受,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你不受礼,本宫如何息怒?”
顾晏洲没有回话,也不曾动作,顶着曹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镇定自若,宫女双手奉着玉佩不动,肃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热闹,永安郡主一脸的担忧与期盼,罗氏自顾自喝茶,长明殿里的一切,陷入了僵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