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行,越是干燥,马车行过,免不了一阵尘土飞扬。
距离当初季宣和离开康平县,已过去一个月,如今季宣和一行人正走在甘肃境内。甘肃海拔较高,形状狭长,无论是气候还是地理风貌,甘肃辖下各地都相差甚远。
西林县位于甘肃中北部,算是干旱气候,离边境并不远。
考虑到大家都不太适应高原气候,季宣和他们走得很慢,免得身体机能一下子调整不过来,而起了高原反应。
甘肃是山地型高原地貌,山地多,平地少,高山、盆地、平川、沙漠和戈壁等兼而有之,比起康平县,甘肃这边地理气候差了不止一筹。
看着满目的黄土,季宣和只能苦笑,早知道这样,也许他不走仕途会更好?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季宣和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弃之脑后。
季宣和不是瞻前顾后之人,既然事情已定,那他就瞅准了目标一直向前行。
行程再慢,终有结束的时候。季宣和没想着高调,让人分批入城,先在客栈住下,他自己则带了王元蒋青和沈清齐山几人去县衙交接事物。
季宣和稳稳当当坐在红枣背上,仔细看着街上的行人和两旁的铺子。这里就是他未来三年要待的地方,他不了解清楚可不行。季宣和自进城起,就感觉到了西林县和康平县之间的差距,西林县看着就比康平县城萧条几分,百姓们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色,都要差上一筹,更没有像康平县城那样紧跟着京城的步伐走。
不管多穷的地方,总有一部分人穿着绫罗绸缎,住着宽敞明亮的房舍。西林县自不会是特例,一路走来,季宣和就看到了好几处这样的宅院。
季宣和对此倒没什么看法,只要不是强取豪夺,日子过得越好,他反倒越是佩服。仗势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他能这么容易谋取知县的官职,可不就仗了家人的势?尽管后来出了岔子,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至于欺人,呵呵,他就只能笑笑。
仗势无形中已经在欺人,季宣和承认这点,却无意去改变。人生在世,不就这么回事?人脉的重要性就在于此。
季宣和经历过末世,却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就像一只无害的绵羊,谁要是动了他和他在意的人,那最好祈求老天保佑季宣和在反击之前就出了意外,不然,不让他解恨,这仇是怎么也解不开了。
西林县城没有康平县城大,县衙位于县城靠近中心的位置,季宣和一行人走过几条街巷就到了县衙门口。
能在县衙里做门房的自是有几分眼色,看了季宣和他们一眼,便主动上前招呼:“这里是县衙,闲杂人等莫进,你们是?”
沈清递上季宣和的就任文书,门房一看哪敢耽搁,赶紧让人将季宣和一行人请进县衙。
还在任上的苏知县一听到衙役通报,理了理官服,步进正堂候着。他的任命书已经接到,职务没变,却是换了个比西林县好上一些的大县,他正急着上任,听到接替他的季知县已抵达,巴不得马上就和季宣和交接。
到底是常年当官之人,就算心中急切,面上却没露出丝毫,苏知县将分寸拿捏的很好,笑呵呵地同季宣和寒暄,还大开方便之门,将一干事物交接的清清楚楚。
季宣和承了这份情,苏知县离开时,让邵云辰送了点京中时兴的小礼物给他家人,算是酬谢。
等苏知县走后,县衙后院房舍就空出了一个院落。知县是县一级的最高官员,有些过小的县连知县都不设,直接由县丞掌管。西林县属于中县,刚好过了设立知县的最低门槛。
季宣和官职最高,住所自也是最好的。知县可以不住在县衙,但只要知县没有明确表明他不会住,那即使是常年空着,留给知县的院落,其他官员也不能入住。
刚上任的几天是留给知县处理家事的时间,季宣和并不用在县衙里当差。
院子上还挂着之前苏知县家的门匾,如今换了门庭,这个牌匾就得撤下。苏知县刚搬走,院子里颇为杂乱,邵云辰指挥着即墨他们四处收拾。
季家下人分工不是很明确,邵云辰想着以后得重新定规矩,还是权责分明比较不容易出乱子。毕竟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季宣和成了知县,让人觉得季家没有规矩,那可不是什么好评。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邵云辰倒没采取什么行动,搬搬抬抬的活让护院和即墨他们临时兼职,以后再寻些粗使仆妇。
邵云辰将季家能带的都带上了,等物品全部安置完毕,季宣和他们即将落脚的院子顿时变得像模像样,一点也看不出早前还只是空荡荡的屋子。
宅子里官府提供的物品都收在库房里,之前苏知县家用的都是自家带的家具,搬走后自是什么都没留。
邵云辰有些感叹,看来他家还不是最夸张的,再怎么说,他还在杨家埠的季宅留了不少大件家具。瞧瞧,苏知县家是真的连一根针都没留,留下来的和垃圾也没多少区别,让邵云辰全给扔到一间空屋子里。
邵云辰没有将这些被淘汰的家用品丢弃,西林县穷人多着呢,邵云辰看不上,有的是想要的人,等以后季宣和将县衙事物捋顺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家具就散给县城里的穷人。
不出几日,宅子就挂上了“季府”的门匾,和杨家埠的季宅类似,都是两进的院落,只是比之前住的稍微小上一些。
王元一家被安排在县衙后院另一个小院落里,是之前苏知县师爷家人所住。苏知县带的幕僚不止一个,如今都搬走了,空出了好几间小院子,如今正好安排季宣和的随行人员入住。
这些院子都很小,不能和知县的宅邸相比。
蒋青担任的是护卫一职,他自然是要住在季府中,他的家人和王元一家不同,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邵云辰想了想,也让他们住了一个院子,只是院子比王元家的还要小。蒋青家人白天来季府上工,晚上则回家休息。
邵云辰忙着打理家事,季宣和也没清闲多少。他要熟悉知县的公务,整天都在翻看西林县的人口、田亩、历年上交的税赋等等。和这些相比,季宣和以前管理铺子要轻省多了。
季宣和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事,本该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难以完全接受才对,实则不然,不说边上还有个为官十数载的甄老夫子在,就王元一人也能帮上不少忙。
甄老夫子何人?他以前可是实实在在当了十几年官,后来又在阆山书院教书育人,对于知县管理的县务,处理起来那是得心应手。
甄老夫子当然不会这么做,又不是他自己当官,他年纪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能一直帮着季宣和不成?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事,甄老夫子才不会大包大揽,他最多就在旁边指点一二。多数时候还是季宣和自己拿主意,甄老夫子由着季宣和将他该掌管的县务慢慢熟悉并一件件捋顺。
虽说给了几天时间让季宣和熟悉县务,到底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只能挑选最重要的一部分重点关注。
季宣和原本想着他一到任上,当地官员就会为他接风洗尘,没想到还人性化的给他留了几天时间处理家事。家里有邵云辰在,家事自不用季宣和亲自处理。季宣和就借着这几天时间,尽量熟悉县务。
假期最后一天,季宣和收到了西林县当地官员的邀请,于当晚在安源酒楼为他接风洗尘,请帖上还特意指明携带家眷。
这些天季宣和可谓是过得清闲自在,因着是休假时间,县衙里不是非知县出面不可的事情,其他官员都不会来打搅他。
季宣和初来乍到,不了解西林县的情况,他便派蒋青他们在西林县城四处转悠,倒也对其他官员有了一些了解,当然都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如何就只能待以后熟悉了他才能做出判断。
安源酒楼,是西林县最好的酒楼,占地颇大。
眼看时辰差不多,季宣和带着邵云辰出现在安源酒楼大门前,入目摆设皆为上等,这还是一楼,想必二楼更加上档次。看来安源酒楼背后势力不小,季宣和不由想到,没准就是县丞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个,或者说都有份也未尝不可能。
“季知县到了,老爷他们正在二楼恭候您大驾,请大人随小的上楼。”
季宣和刚上任,还没在众人面前露面,怕酒楼小二不认识季宣和,县丞夏东英便派了曾见过季宣和的自家下人平山过来。平山后面稍远处跟着好几个酒楼小二,想是来认人的,免得以后见面不识而冲撞了季宣和。
季宣和作为西林县知县,必要的排场还是要的,何况这次是洗尘宴,自是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一楼,季宣和同邵云辰只带了邱成即墨和竹意上楼,王元跟随在后。
请帖上特意写了要带家眷,想必其他官员也带了,邵云辰作为出嫁男,这种场合下,他估摸着可能要和女眷一起坐席,那带个丫鬟就非常有必要,不然主子和下人都是男人,纵使邵云辰是出嫁男,处在一众夫人中,也会略显尴尬。
二楼看来已被清场,因着人数众多,宴席并未设在雅间内,而是将二楼大厅用多折屏风隔开了官员和家眷两席。
季宣和同邵云辰一上楼,就被引进了各自的席位。季宣和同县丞他们一桌,王元则被安排进幕僚那一桌。师爷并非只知县会聘请,像县丞之类也会视情况雇佣一两个,当然负责的事情有很大的不同。
季宣和还是第一次同官员打交道,因着对这些人不了解,席上他话不多,奉行多听少说的原则。
“季大人,恭喜您上任,来,大家都敬季大人一杯。”夏县丞作为西林县的第二把手,由他先开口倒是极为妥当。
一时间敬酒声频频响起,季宣和才多大点,哪能喝这么多酒?他连干三杯后遇到有人敬酒,就意思意思抿一口,众官员见好就收。席间高谈阔论,倒是和乐融融。接风宴吗,谁会脑子有病在这上面捣乱,自是说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话。
季宣和这边高声畅谈,多数时候都是夏县丞他们说,季宣和也不是木头椽子,时不时搭上几句,气氛很是融洽。
邵云辰这边则是轻声细语,别忘了隔壁还有各家的老爷在,夫人们谁好意思高声呼喝?给自家夫君丢脸,他们可真要没脸见人了。
夫人们这边并非邵云辰一个出嫁男,还有另外两人,邵云辰被安排和这两人同坐。这两人的丈夫官职都不高,原本是不能和邵云辰挨着坐的,考虑到同为出嫁男,容易打交道,县丞夫人便将三人座位安排在一起。
邵云辰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和夫人们接触,对此安排那是喜闻乐见。再如何,男人和女人还是不同的,就算同是嫁人,想法和注重的东西差别也颇大。
这次主要就是为了招待季宣和夫夫,男女两席上自是围绕着他们展开话题。县丞夫人不是白当的,对于如何与邵云辰这样的出嫁男打交道,她还是有些心得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衫尽量少说,掌家理事倒是能说上一说,铺子田庄以及西林县的人文风貌,她是信口拈来。
邵云辰侧耳倾听,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偶尔也起个话题,一时间夫人们这边也是言笑晏晏。
欢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飞快流逝,待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季宣和除了一开始连干了三小杯白酒,其他时候多数都是小口小口地喝,饶是如此,到了散席之时,酒气上涌,脸上泛着淡淡的酒色,人还算清醒,走路却有些打晃了。
这个时候就是邱成派上用场的时候,他小心地扶着季宣和,同邵云辰他们汇合,将两人送上马车,他才算是吁出一口气。不光是季宣和夫夫,连邱成这些近身伺候的小厮也是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下服侍主子,紧张那是难免的。
县衙里不止住了季宣和一家,夏县丞等多数官员也在县衙后院安家。
夏家,正房。
“老爷,新来的季知县如何?”夏夫人正在卸釵环,请客吃席颇费心力,卸了釵环也能松快松快。
“不好说,人看着挺小,却滑溜得很,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夏县丞宽了宽额头,他酒也喝得不少,脑袋微微抽疼。
“醒酒汤还没好?没看老爷都不舒服了,赶紧的。”夏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催一催,随后想了想,开口说道,“老爷,季主君那也是,能说的毫不遮掩,不能说的也是半点都不透露。不过看着不像是难相处之人,只要别得罪了,想是不会为难咱们。”
夏县丞表示赞同:“嗯,季大人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希望咱们别看走了眼。”
……
季宣和有些惆怅,他不讨厌喝酒,还有些喜欢,但那是自己随便喝喝,被人强迫喝又是另一回事了。以后像这次的洗尘宴这般应酬,当是难以避免,不喝酒都不行啊!还好,季宣和是西林县的最高官员,其他官员不会也不敢强迫他,不过偶尔起哄,闹腾着让他喝,想必也是会有的。
酒喝多了伤身,季宣和还不到大口喝酒的年龄,自是能避则避,这次是因着第一回正式和下属的官员见面,季宣和就没有推脱,算是给足了面子。
宴席总的说来真心不错,西林县特有的菜肴尽皆有之,只是季宣和在杨家埠住惯了,也更习惯那里的饮食,乍一面对满桌的肉食,有些不大适应。
西林县没有大河,只有支流小溪,鱼类贫乏,价格还贵,海产品更是难得一见。不光是季宣和,但凡是季家从康平县带过来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不适应。
邵云辰让人带的都是海鲜干货,新鲜海产他们是想尝都没机会,而且不光是现在,至少未来三年内只能吃些海鲜干货,想吃新鲜的只能拿淡水鱼凑数。
可淡水鱼和海鲜能一样吗?味道差别何其大?季宣和一想起这个,就有些头疼。锦朝可不是末世,他是来享受生活,而不是来受罪的。季宣和哀叹,看样子他是过惯了好日子,只不过没海鲜而已,就让他不适应了,看来季宣和得真正体验一把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其实季宣和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看着饭桌上的菜肴,他才真正意识到,心里清楚和实际体验完全是两码事。季宣和还无所谓,他什么日子都过得,哀叹完自己少了一份口福之后,就接受了现实,最不适应的反倒是邵云辰。
下人们能吃饱,隔三岔五有肉吃,那就算是顶好的日子了,没的他们挑三拣四的。
季家下人待遇普遍比同等层次人家的下人好上一些,季宣和夫夫又不是那些拎不清的,能给予下人这样的待遇,自是下人一心为季家。不然,若是好吃懒做,更甚者有了二心之人,邵云辰早将他们打发走了,哪还会让他们留在季家?
尽管下人没有挑剔的权利,但不妨碍他们习惯了之前的饮食,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实属正常。
邵云辰作为主子,比起下人只能更甚,他就算在季宣和常生病那段时候,减少了肉食的供应,海产可是一点都没少。常年吃惯了海产,还是新鲜海产,邵云辰一时没能适应过来倒也属稀松平常之事。
有选择的情况下,季宣和夫夫都更喜欢吃新鲜的食物,不光是海产品,肉食蔬菜也一并如此。现下新鲜的海鲜是吃不到了,只能让绉妈妈买些淡水鱼冲抵一二。
现在还好,邵云辰带了大量海鲜干货过来,等以后吃完了,就得让人大老远送过来。这又是个麻烦事,杨家埠离西林县远着呢,来回一趟少说也得花上两个多月。
接风宴之后,邵云辰整理了一部分海鲜干货出来,分成几份,送到其他官员府上。海鲜干货在康平县城不值几个钱,在西林县可是稀罕货,平常很难见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很少吃到,海鲜干货也不是人人都爱吃的。邵云辰没考虑这些,他带了许多,不送一些出去倒显得他家小气了。
季宣和作为夏县丞他们的上官,其他官员的夫人自不会让季家先送礼,在邵云辰出手前,就纷纷上门拜访,还附带了礼品。
邵云辰估算着各家送的礼,按礼的轻重给各家夫人送了回礼。回礼中不光有海鲜干货,还有一些京城时兴的小物件。
来西林县赴任前,邵云辰就考虑到了眼前的情况,和他外祖母大舅妈一起在康平县城采买了不少适用各家夫人小姐的小礼物。不然,他一个男人,哪用得上这些东西?
西林县大多数官员都是当地人,产业自是置办在当地。季家则不同,季宣和刚上任,除了银子和随声带来的行礼,那是什么都没有,连根青菜叶子都得在当地买。
季宣和不清楚西林县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西林县和康平县纬度相仿,冬天蔬菜品种定多不到哪去,便让邵云辰带了不少菜干。他这个决定并没有白费,绉妈妈在菜市场上逛了逛,现在这个时节,能吃的蔬菜真心不多,除了土豆白菜还是土豆白菜。
豆腐豆芽之类不是没有,只是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些也不是他们能常吃的,一般都是家里人馋了或来了客人,才会买上一些润一下嘴。
季家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只是能选的蔬菜就那么一些,绉妈妈也变不出花样来。反季蔬菜不是没有,绉妈妈将西林县市场和铺子都转了个遍,就见有一家在卖,只是那个价格,呵呵,比起康平县城还要贵上不少。
季宣和并没有仗着自己是知县,就强行向人索要钱财物品的癖好,该多少就多少。绉妈妈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对此她也只能认了,该多少就多少。好在季家主子不多,每天采买的量不大,也没多花多少。
有鉴于此,买田庄就率先跃入季宣和夫夫的眼帘。和在杨家埠不同,在西林县买田庄主要是为季家人提供吃食,并不需要有多大。能买到大庄子那自是最好,没有合适的,几十亩也能凑合。
苏知县离任前,将手头事物都处理了,季宣和接手后,一时间倒也无事。
西林县雨水少,海拔高,光照充足,只要不起风,都称得上是好天气。
季宣和就挑了一个这样的好日子出门。县务他算是熟悉了,只是还不曾上手,趁现在闲着,季宣和便带着衙役去看看他治下的田地情况,顺带去瞅一眼李庄头看中的那两个庄子。
两个庄子距离西林县城都不远,也因为近,庄子都很小。一个三十多亩,一个五十多亩,两个庄子相距很近,中间只隔了一个田庄。
如今已临近年下,田地上一片荒芜,除了季宣和一行人,好半天才能看到一个人影。对于田地的好坏,季宣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旁边的田地也都是如此,又是李庄头看中的,想来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去。回头还是让云辰亲自过来一趟,季宣和不由想到。
看庄子只是顺带,季宣和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让衙役带着他去看了西林县的水利设施。
西林县只有一条河流过,还是那种不大的支流,每年的降雨量也不多,旱的时候,连人喝水都有困难。这样的气候,要种水稻之类喜水作物那是在难为他们。
西林县缺水,却也并非没人种水稻,那些河流上游两岸的田地上,会种植一部分,再多就负担不起了。
季宣和看着西林县唯一的一条河流——岚河,很有抚额的冲动。河流目测只有两三米宽,这也罢了,如今河水貌似离河岸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这样的河流,一旦遇上干旱一些的年份,农田灌溉那是铁定指望不上了。
之后几天季宣和又看了其他的一些水源,例如溪流山泉之类,倒也不那么令人绝望。西林县和甘肃整体情况一样,也是山地多,平地少,山上小溪流还算多,百姓们种些耐旱作物倒也能养家糊口。
如今田地处于冬歇期,季宣和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他只大略转了转,做到心中有数,就回县衙继续琢磨县务。
季宣和在他治下四处查看之时,邵云辰也没闲着。他抽空去李庄头看好的两个庄子上转了一圈,又和其他田地比对之后,便决定将这两个田庄都买下。
卖田庄的两人都不是大富之人,也没有门路认识新任知县,对于知县主君,他们就更不知道了,在价格上和邵云辰好一番讨价还价才最终议定。
至于中人,邵云辰早就告知他不用说出他们的身份,因为没这个必要。季宣和不差这点钱,为两个小庄子就要用上知县的名头,他还不稀罕。
因着时间上有些匆忙,这两个庄子不仅小,还没有连在一块,好在相距不远,管理起来还不算麻烦。
之前杨家埠安庄上的庄户,季宣和此次都带了过来,如今买下两个小庄子,正好安排李庄头去打理。
这些日子庄户们都闲着,没事做他们反而忧心起来。没有哪家主子会养着闲人,庄户们生怕被季宣和他们给卖了。西林县不比杨家埠,这里的一切庄户们都不熟悉,被主家换手对他们来说可称不上是好事。
放在以往也就算了,身为奴仆身不由己,换个主子罢了,总有他们一口饭吃。这次,他们难得遇上一个好主家,日子过得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庄户们可不想再重新过回以往的日子。
一听到让他们去庄子上,庄户们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容。
庄子上的事物还是由李庄头负责,庄户们都安排住在稍大那个庄子上。因着庄子实在不大,只有稍大那个庄子上有几间泥墙茅草房,需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
眼下年节已经临近,天寒地冻的,不好开工,邵云辰只安排一部分壮劳力住了进去,再带上两个农妇做饭,其他老人孩子还是住在城里,等明年多起几间房,再让他们全部住在庄子上。
季家就带了一马车粮食,只能撑上一段日子,邵云辰便派下人去采买了一些,手里没粮总归不大令人放心。
杨家埠气候也干燥,只是西林县干燥程度更甚,不说女人,连季宣和这样的男人,都感觉皮肤紧绷绷的,还略微有些起皮。仗着年纪小,季宣和之前很少往脸上抹面霜,这次倒是不能了,脸上不舒服,只好接过邵云辰为他准备的面霜,揉匀了涂在脸上。
邵云辰也不大用这些,只是到底是出嫁男,在这上面比季宣和更注重一些,脂膏之类他都备了个齐全。当然胭脂水粉邵云辰也是不用的,他准备的只是一些护肤用品。
西林县不光干燥,光照也比杨家埠强上不少,行走在阳光下,人很容易被晒黑。就算是季宣和,也不得不注意一些,晒得黑漆漆的,自己看着也不舒服不是?
季宣和原还想着能不能顺利接任,没成想到现在为止,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其他官员对他连点排斥都没有。季宣和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