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星空,虽然没有乌云,却莫名有些阴霾。
血腥味弥漫在这座客栈之内,但哪怕方圆十里之内却都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杀戮的气息,可也没有人因此而有半点插手的意思。
到头来东方朔也晚了一步。
与其说是东方朔晚了一步,倒不如说是纪老主动与东方朔多说了两句。
而这两句话的时间,也恰恰成了纪家人的休止符。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就是纪家的宿命。
一个帮助帝国维持根基的家族,如果不掌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就只能够沦为鱼肉。
其实不论是宰执,还是百姓。
在这样一个世界之中,他们都是鱼肉。
都是鱼肉,只是砧板不同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想要留下纪昭宁的命,让她平安成长下去的话,就不得不献祭整个纪家。
只有纪家消失了,朝廷才会安心。
纪昭宁才不会被永远追杀下去。
只要纪家没了,少死一个还是少死两个,朝廷都不会关心的。
“主人,这样就好了吗?”
冀衡虎合乎时宜地站到了东方朔的身旁。
东方朔点头。
此时,客栈之内弥漫的血腥气,并不是纪家的。
纪家人大部分都走得很完整,他们也皆是毒发身亡的,没有那么大的痛苦。
倒是那些杀手,东方朔刻意留下了其中几个的人头。
而血腥气,自然也是从那几颗头的地方散发出来的。
“只有这样,纪家的死才能够被天下人所知道。”东方朔看向天空。
他感觉,自己与星空之间,隔着一层阴霾。
只要纪昭宁没事,那不论是谁死了,他都不在乎。
更何况,这是纪老自己的选择。
东方朔没得选。
“那我们接下来呢?杀了几个杀手的话,这件事情恐怕还会持续一阵子吧?”冀衡虎问道。
东方朔一笑。
“当然,若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达到我的目的。”东方朔道,“既然要做的话,那就干脆把事情闹大。”
“主人?”
冀衡虎疑惑地看着东方朔。
虽然始终无法参透东方朔的谋划,但冀衡虎却是明白,一切终究是要变的。
……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
薄薄的晨雾,笼罩在这座屹立了数千年的古城之上。
而在今日的古城之中,几座坍圮的阁楼铺子,还有废墟之中散发的血腥味,便成了整座城今日最大的传闻。
“看啊,那不是……那不是刚要走马上任的魁斗郡守还有三郡巡抚两位大人的座驾吗?”
“天啊,就连灵驹也不放过,究竟是什么人连这两位大人都敢动?”
“我听说还有刚卸任的宰执一家,昨夜被屠了满门,啧。”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没乱说,我刚才可看到好些穿着华贵衣裳的尸骨被挖出来了。”
“哎,真可怜啊,也不知是什么人多大仇,竟然能这么狠心。”
“希望正义能大白于天下!”
……
“驾!”
山野间,一辆朴素的马车飞速穿行。
驾车的少年手法生疏,可拉着车的马匹却格外的听话。
这也是自然的,这些普通畜生,怎么可能敢忤逆祖龙之子,万兽宗祖之一呢?
“主人,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合适吗?”
车前,冀衡虎问道。
车内,东方朔答道:“我们的目的地是魁斗郡这没有变,只是少了个身份而已。这样更好,这样一路上就没有眼睛会盯着我们了。”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带上麻匪一起?”
“他有他的任务,”东方朔道,“若是我们所有人都‘死’了,那不就是被灭口了吗?如此一来,‘真相’还怎么传到大众的耳朵里?”
“可若是失去了主人的帮助,麻匪他去上任三郡巡抚,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聪明得很,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短时间?”
“驾你的车,不要多问。”
“是。”
于是,冀衡虎便不再多言。
而东方朔才刚刚闭上眼睛,准备稍稍休憩一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纪昭宁,却忽然有了动静。
“我不明白。”
纪昭宁道。
东方朔没有睁眼,只是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你没能救下我的父亲和族人,那你大可以把我处理掉,没有必要继续趟这趟浑水吧?”
“这种话听起来,不像是你这个当事人该说的话啊。”
“我只是想不明白罢了,我不能问吗?”
“你说的很对,我大可以把你处理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东方朔话至此处便是话锋一转,“可你呢?我虽然救不了纪家,但是你纪昭宁就甘心纪家这般简单地归于平静吗?”
“即便不甘心那也是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你还是把我当成了外人,是吗?”
“难道你不是外人吗?”纪昭宁道,“你没有救下我的父亲,所以我不是你的人。”
“是啊,所以我帮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你,而是……”东方朔顿了顿后,才是接着道,“为了我自己。”
“我听不懂你的歪理。”
“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东方朔笑了,“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给纪家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仅此而已。”
忽然,东方朔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丝动静。
而后,小丫头掀开车帘钻出了车内,坐到了驾车的冀衡虎身旁。
“你看,连你的人都不想听这种话了。”
纪昭宁讽刺道。
东方朔看了眼晃动的车帘,便道:“我很好奇,你不伤心吗?”
“怎么,开始转换话题了?”
“昨夜你不是说,你会哭三天的吗?”
“父亲教导过我,不能在陌生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好歹我也为了纪家‘死’了一次,再怎么说也不能算是陌生人了吧?”
“我不认同,所以你就是陌生人。”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东方朔终究拗不过她。
不论是两百年前,还是两百年后。
而此时,车前。
冀衡虎轻轻摸着小丫头的头,而小丫头将头埋在膝盖里,也不知是何表情。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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