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山关口之外。
胡冰冰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陈惜命,眼中噙着眼泪。
“大叔,这一别,怕是很难再见了吧?”
陈惜命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胡冰冰的头说:“别瞎说,大叔会回来看你的。只是到时候恐怕……”
胡冰冰抢着道:“恐怕便是战场相见了吧。”
陈惜命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一笑。
胡冰冰抿了抿嘴唇忽然对着陈惜命身后喊道:“穆姑娘。”
“啊?”穆萧萧猛得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带着诧异。
胡冰冰面带抹掉自己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道:“我能和你聊聊吗?”
穆萧萧疑惑地看了陈惜命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随着胡冰冰骑马走向了远方。
陈惜命只是静静地等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穆昰骑马而来,问陈惜命:“主上,您不过去听听?”
陈惜命淡淡摇头。
“就不好奇?我猜她们一定在说关于你的话。”穆昰又问道。
陈惜命扭头静静地看着穆昰,看得穆昰心中一阵发慌,良久陈惜命才悠悠地说道:“穆昰,我发现出了海以后,你有些变了。”
“变?怎么变了?”
“变得比咸鱼还闲……”
穆萧萧与胡冰冰聊了许久,远远地陈惜命望见胡冰冰忽然笑着对自己挥了挥手,然后骤然拨转马头而去。
没有一句道别……
穆萧萧独自骑着雪余马回到了陈惜命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询问她们两人说了些什么。
穆萧萧忽然拿出了一柄飞刀递到陈惜命面前,然后说道:“二叔,冰冰给你的,说是当个纪念。”
陈惜命接过飞刀,眼中尽是温柔复杂之色,缓缓开口:“小时候冰冰一直吵着让我教她飞刀,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陈惜命的手中与其说是飞刀,不如说是一片铁片。
那是一个银白色的铁片,像是一个极为不规整的刀尖,上面一尘不染,用红线缠了一圈又一圈。
还挂着一截红绳,显然胡冰冰极为珍爱这柄飞刀。
但是心细如穆萧萧却发现,那飞刀竟然与陈惜命身上的银甲甲片如此相似。
胡冰冰已然骑着马冲进了大黑山关口,泪水已经使得她的视线彻底模糊。
她想起了自己儿时那场意外,那一次她差一点就死在了马匪手里。
是一个白袍银甲的将军骑着同样雪白的神马如天神下凡一般救了她,而那将军救她的时候,情急之下便是拔下了自己铠甲肩部的甲片。
那是一柄特殊的飞刀,飞进了那马匪头子的心脏,也飞进了胡冰冰年幼的心中。
陈惜命转动着手里的“飞刀”深深叹息一声。
突然发现穆萧萧正歪着头看着自己,而且距离自己特别近,简直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陈惜命不由得向后挪了挪身子,诧异地问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穆萧萧眼珠转动了两下,眯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二叔,我发现……”
“发现什么?”
“你挺讨小姑娘喜欢啊!”
陈惜命闻言一滞,眼神躲闪,不敢与穆萧萧对视,然后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那以后生个女儿一定和我亲。”
穆萧萧先生一愣,然后大羞喊道:“呸呸呸,谁要和你生女儿?”
陈惜命也是一脸诧异问道:“我说和谁生了吗?”
穆萧萧整个人如同是被晴天惊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然后大囧地支支吾吾道:“我……那个……哎呀!”
下一刻骑马便跑,就如一个落败的敌将一般被陈惜命所打败。
三卡雪狼卫忍俊不禁。
陈惜命怒喝一声::“谁敢笑出声给全队刷一个月靴子!”
顿时个个噤若寒蝉。
陈惜命回首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大黑山关口,他曾在这里奋勇杀敌,阻击着来自草原的入侵者。
而如今身份倒置,他却成为了被阻击的一方。
世事无常,人们永远无法明天,即使是那些神秘莫测的不知渊中的明月国后裔也是只争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洒脱,也是无奈。
陈惜命猛得高声喊道:“全体雪狼卫听令!”
“是——”三千人齐声呐喊。
“取剑!”
随着陈惜命一声令下,三千雪狼卫尽数取下自己的双股剑。
陈惜命拔剑而出,双剑交叉于胸前,高声喊道:“我们曾生于此,长于此,也守于此。”
“今天我们即将与国王挥别,斩断过往需要勇气,也需要绝情!”
“但西北的雪狼不是冷血无情的畜生,今日我们不斩过往!”
陈惜命说着话,缓缓将一柄剑指向大黑山说:“我们过去守护了这座关口十几年,那是我们的使命,如今我们身不由己,但使命不绝!”
“西北的安宁便由我们手中的剑来守护!”
“双股剑同生同灭,今日我们将其中一柄剑留在此地,替我们继续守护西北之地,剑不断人不绝!”
“来日归来之日,我们三千人要一个不少地取回自己葬在这里的剑,三千柄长剑一柄也不能少!”
说完话,陈惜命翻身下马,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取出一柄埋在了大黑山关口前的土地之中。
三千雪狼卫做出同样的动作。
做完一切,所有人同时上马,随着陈惜命一声大喊:“出发——”
三千匹雪余神马同时迈动脚步。
众人向着草原深处而去。
想去草原首先便要精过一片沙漠。
本来这片沙漠之上马匪横行,但是那次因为穆萧萧被马匪所抓,陈惜命冲冠一怒杀光了沙漠之上所有的马匪。
如今的沙漠已然风平浪静。
就算有重新建立的马匪帮派,也不会愚蠢到劫掠陈惜命的队伍。
西北风沙大,气候极为干燥,这片沙漠更是如此。
穆玥与穆昰坐在马车上,浑身不自在。
两人身体里有着鲛人的血脉,鲛人世代生活在大海深处,何尝体会过这种干燥的天气。
两人的皮肤甚至都有些干裂。
在沙漠中行进了一天,穆昰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病号”。
本来是穆萧萧要求他待在马车里养伤,现在则是穆昰死活不愿意出马车。
穆玥忍不住从马车中探出头,喘息着问骑在马上脸色平淡的陈惜命:“主上,这就是草原吗?”
陈惜命摇头道:“不是,这是沙漠。”
“有海吗?”穆玥满脸期待地问道。
穆萧萧骑在马山忍不住一笑说:“有海啊,还是大片的海!”
“真的?”穆昰也探出头兴奋地问道。
穆萧萧笑着点头说:“是啊,沙漠里有沙海,草原上有草海!”
“啊?”
一旁的一个雪狼卫听到穆萧萧的话忍不住吭哧笑了一声。
陈惜命目光随意地瞥了过去,那名雪狼卫立刻坐直身子,脸色变得严肃冰冷,对着陈惜命点头致歉。
穆萧萧将一切看在眼中,然后大手一挥喊道:“笑!想笑就笑出来呗!为什么压抑天性?别和你们家陈将军学,一天到晚板着一张冰山脸!”
“都给本姑娘听着,你们已经不是他的手下了,从今以后跟着我都给笑口常开!”
三千雪狼卫还是没人敢笑一声。
陈惜命则是挥了挥手里的雪狼令说:“可是现在雪狼令在我手里。”
穆萧萧小嘴一噘伸手道:“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