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察觉到她的疑惑和恐惧,可现在她的举动还是让他眼睛中的平静波澜起来,他试图平复她的情绪:“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进去浴室好好洗个澡,放心,我不会偷看,我出去拿点药回来给你包扎伤口。”说着,将浴袍裹紧了些出了房门。
看着离开的身影,梨潼懵叉叉的坐起来,手指捏起柔滑的被子,细腻的触感便通过指尖往身体内爬延。似乎有些想醒酒的意思,梨潼闻着身上的酒气拼命摇头,随后爬下床把房门上了锁,反复确认才安心进去浴室。
这透明玻璃的浴室用起来格外别扭,她总觉得有人躲在暗处偷窥。
没想到乐阎还有这种癖好?喜欢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意识到有些偏题,梨潼赶紧洗洗就擦了身子,观望四周没有干净衣服可以穿,只好把一身酒气的脏校服又套在了身上。说起来也巧,她刚穿好,敲门声就应声而起。
“还锁门?难道我会闯进来?”乐阎上下打量了番,毫无兴趣的将在身后衣服甩给她,“换这件。”
摸着怀里的白色裙子,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大脑,“又是天鹅湖?耍我一次还不够?你觉得我会再上当第二次?”
“穿好衣服喊我,我给你包扎手腕。”
“我自己来,不用你帮忙。”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药箱,她丝毫不领情的瞥了他一眼。
“弄好之后下一楼来。”不理会她瞬间阴沉的脸色,他命令般说道,随即走出了房门。
听着强烈的关门声,梨潼傻了眼。
“一种伎俩在我身上反复用?难道就那么断定我会上当?呵呵!吃一堑长一智这可是我在小学时就知道了!”
嘲笑着把裙子扔到床上,她缓缓收紧拳头,如果他现在站到她面前,她一定一拳打爆他的眼睛!
不停比划着,梨潼笑的花枝乱颤,最后还是把裙子给穿上了。
“真是没用!”抱怨完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后,梨潼还是同这个年纪的少女般往浴室跑去。
全身镜里,裙子上竟然绣着玫瑰,好漂亮!和之前的那件完全不同。没有怪异和奇特,只是异常的美丽。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梨潼像是玫瑰花丛的精灵,神秘而迷人。
不过一楼会有什么在等待她?
猛吞吐了几口气,梨潼推开房门往一楼急速走去。
该来的总会来,与其不得安生的默默等待,还不如仰起脑袋去迎接。
踩到最后一个阶梯,她便后悔了。
那个炭烧鱼排正端坐在沙发上,老佛爷般的气场让她一阵心凉。
看着提起裙子翩翩走来的梨潼,乐阎微笑上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梨潼,过来和我妈妈打个招呼。”
梨潼惊讶的张大嘴,眼睛差点瞪出来。乐阎一看这场景,赶忙握起梨潼的手。
“妈,这是我的好朋友,梨潼,之前发生的事情也绝非她所愿,所以这次我亲自带她过来和您道个歉。”
看着儿子挽着梨潼的手,女人原本不平的心立刻烧了起来,攥紧拳头盯上梨潼,“就是你?割腕、喝醉不说还和其他男人在大街上胡闹?我训斥你几句就直接动手打我?”
女人抿了口茶,毫无征兆的将茶杯朝地板上一摔,滚烫的茶水便在梨潼的小腿上开了花,忍着痛,梨潼将乐阎的手掌紧紧抠住。
“妈,梨潼手腕上的伤是因为我,本身我就已经很内疚了,今天喝的烂醉,梨潼也是身不由己,她今天和朋友聚会还和我说朋友生日,她也不好意思不喝酒,本身就很少喝酒,酒量就很差,喝醉后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她预想不到的,也是我让她在那条马路等我的。”握紧梨潼的手,他任由她参差的指甲在掌心里肆虐,“妈,您就消消气原谅梨潼吧。”
女人怒火不降反升,“都说儿大不由娘,看来我的皇太子也长大了。”
“妈,您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您应该很清楚,又何必这样?一码事归一码事,能不扯到其他事情吗?”
女人不理会乐阎的话,反而看向一旁低头的梨潼:“你以为割腕博得了我儿子的怜悯就可以踏进乐家?”女人捂嘴一笑,抬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招数让乐阎为你和他的亲妈理论,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了,怜悯不等同爱,哪怕你割喉,我儿子都不会娶你进门!新鲜感每个人都会有,更何况我的皇太子呢!”
“妈,梨潼不管千错万错,您有必要这样说话吗?”
“那梨潼,你觉得,你应该适合哪些话呢?”女人调笑着盯着梨潼。
“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不该喝酒的,我不该打您的”扯住乐阎想要上前理论的身体,梨潼自告奋勇般,只是女人的脸色一看就知道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你当时怎么没有这种觉悟?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女人触摸着指甲上的花纹,若有所思的指向梨潼,“你错在不该勾引我儿子!”
“妈!”
儿子与母亲之间的战争,外人本就不该插手,可是这件事的起因是源于她。
看着走向自己的梨潼,女人原本高傲的神情瞬间闪过一丝惊恐,本以为她又会拳脚相加,下一秒,在她眼中嚣张跋扈的人儿竟然跪了下来。女人先是一惊,随后深深的笑容浮出嘴角,“怎么?别跪阿!我可承受不起呢!”
“是我错了。”
梨潼的回答似乎让女人格外享受,眉角一抬,女人没有丝毫原谅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梨潼,高高在上的母亲,乐阎无可奈何的站在一旁,能做到的,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一会儿她掌心的汗便湿了他的手。
“想让我原谅你?可以,只要你离开我儿子。我的儿子并不是你这种身份可以高攀的。以为飞上枝头就可以变凤凰?你做梦!”
女人似有若无的笑容让她觉得好笑,低着头她无法控制的笑出了声,“你放心,我不会高攀皇太子,我知道自己的份量。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您不要为难我的家人,他们辛苦半辈子供我读书已经让我很愧疚了,如果他们下半辈子还要因为我而忙碌奔波”
笑着笑着哭了,脸面开始起皱、浸湿。哭泣的时候真不好受,害得她又要流鼻涕了。
女人心满意足的左腿搭右腿踮着脚,从沙发上拿起钱包抽出几张毛爷爷撒向梨潼,“我这人,最怕别人不识相,既然你自己拎得清,我也好办,这几百元就当是我给你打车费。”女人挥了挥手示意道,有些被气到了,抬手捏上太阳穴。
梨潼捡起一张张朝她微笑的毛爷爷,心说:又赚了几百块钱!
“谢谢,谢谢您,谢谢您放过我的父母,谢谢。”不停点头感谢道,梨潼抬起胳膊抹去眼角刹不住闸的眼泪。
看着梨潼将手掌挣扎出来,起身往门外跑去,乐阎猛的坐在沙发上。
顿时房间只剩下不可抗触的压抑。
而梨潼在迷宫般偌大的房子里不停奔跑着,可是这出口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不管她怎么跑,怎么绕就是出不了这牢笼。最后整个人干脆瘫坐在地上发愣。
等了好久,乐阎并没有追出来。
远处的白色玫瑰迎着月光优雅绽放。抬头望着夜空,好多的星星,好美的月亮,好美的人儿。
满脸泪水的脸孔浮出星星点点的微笑,而脸孔上方的人儿也笑了起来。意识到了什么,梨潼一怔。
“幼礼”
“嗯,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
“哦”
“你呢,怎么会坐在这里?”
“我”本想说出的难过和委屈,在见到幼礼的微笑时一并咽回了肚子里。
这么善良的幼礼,笑的这么温暖的幼礼,她怎么可以去破坏?她不能。
勉强扯出微笑,她哽咽道,“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去我房间吧,我给你倒一杯蜂蜜水喝,这样难过会少一点。”他绅士的扶起她,将她脱落的鞋子套上脚踝,认真的将鞋带绑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喝完蜂蜜水后,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好打车的。”他似乎知道前门的沉寂,扶着她从后门走了进去。
而正门的客厅里,乐阎依旧一言不发的坐在女人身边。
“欢迎梨潼来我的房间,有些脏乱还请担待哦!”幼礼笑着将床头小丸子式样的保湿器打开,然后往阳台边的隔间走去。
望着银色蕾丝落地窗帘一侧的幼礼,梨潼安心的坐在椅子上。整个房间是干净的银白色,让不安分的心可以顿时静寂下来。
不一会儿,幼礼端着一杯蜂蜜水走了出来,“给,小心烫。”
“嗯。”接过茶杯,梨潼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下蜂蜜水,清淡的香甜便沁入脾肺。
“手伸过来吧。”幼礼略有心疼的抬起手,“伤口都已经化脓了,怎么连纱布都不包,就这样晾在外面?”
“没关系,不疼的。”
“你啊!”揉了揉梨潼的头发,幼礼无奈的将她的手腕拿了过来,“我要喷点酒精上去,很痛的话就抓住我的肩膀,知道吗?”
“我不怕疼。”
幼礼将她的手掌拿上肩膀,她没心没肺的笑也顿时收敛。她静静的看着他从不大的药箱里拿出一瓶又一瓶药,而她的手腕也如同实验地裹着一层又一层药膏、药粉、喷剂和纱布。
“好了,记住一定不能碰水!”
“嗯,我会的,谢谢。”
正当两人尴尬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了进来,“少爷,又是这句老话,您该睡觉了。”像是才注意到一旁椅子上的梨潼,老者急忙弯腰,“我这老骨头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少爷旁边还有一位客人,我都没有发现,真是该骂呀!”
“没事,陈伯,你出去吧,我一会就睡。”
“好的,少爷。”老者又弯腰示意了下,退出了房门。
“不好意思,我打扰了你的生活作息。”本身麻烦幼礼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还要打乱了幼礼的作息表,想到这梨潼就更加内疚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的时间表也可以根据别人的作息来更改。”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你错过睡觉的最佳时间!你快进被窝吧!”
“我还要送你回家呢,要是睡着了怎么办?”
“你睡着的话,我就睡那张沙发!”指了指前方的沙发,梨潼甜笑着嚷道,“快进被窝!快进被窝!”
望着像小孩般执拗撒娇的梨潼,他只好褪下鞋子进了被窝,空调的温度有点低,他从床头拿起米色针织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我要关灯咯!”握了握肩膀两侧的外套,她伸手去关墙壁上的按钮,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床头灯的开关。
“别关灯。”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掌,“我喜欢开灯睡。”
没有说话,梨潼用微笑代替了回答。
听说,每晚需要在灯光入眠的孩子,都是被上帝不小心遗失的眼泪。
轻轻拍打着他的肩侧,她将呼之欲出的瞌睡吞了回去。
可能是在她的安抚下,他很快便入眠。
安静的睫毛上像睡了一只黑天鹅,美丽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