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死寂。
令人窒息的尴尬蔓延开来。
唯独床上两人一无所觉。
顾清越看了一眼卧室床上的场景。
那两个身影还交叠在一起。
他又看向祁无渊。
后者正安静地站在床边,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祁无渊微微侧过头, 朝他看过来。
眸色澄澈平静, 不起半点波澜。
明明没有任何责怪或是愤怒的意思，顾清越身形却莫名一僵。
顾老师：“……”
艹！
视线下移，又落在床上的两个身影上。
那两个身影, 确实是他跟封玉衍。
确认了这点，顾老师心下怒火升腾而起, 冷冷一笑，也不管封玉衍所说的前世什么, 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在脑中问封玉衍：“这样好玩？把我跟祁无渊送到这里来, 这样好玩？”语气森冷, 泛着冰碴。
说完这话, 他直接伸手, 想要直接用暴力把封玉衍从周围拉出来。
说什么前世也就罢了，现在送他跟祁无渊到这里, 是特意找揍？
他满足他！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床上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
“哗——”
周围忽然大亮, 那不是房间内灯光的亮度，反而是什么特殊的光芒投射出来的亮度。
与此同时，床上原本还处于事后慵懒状态的封玉衍和顾清越骤然从床上翻下，两人眉眼冷冽，半点没有刚才滚床单的架势, 双目清明冷静。
顾清越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只一瞬间就将什么东西抓在了手心，冷笑着说道。
“偷窥了这么久，什么感觉？嗯？”
下一秒，一声尖锐却无声的尖叫在整个卧室响起，有什么东西在费力挣扎着。
这边，看到卧室中央画面变化的顾老师动作一顿，借着卧室的灯光，这才看清两人此刻的状态。
刚才进来这里听到自己跟封玉衍滚床单的声音，没有注意到周围，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卧室与之前在封玉衍身上看到的审讯室很像，四边墙壁雪白，没有半点装饰，只有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
此刻，画面中的顾清越跟封玉衍已经从床上下来，两人上身全都裸着，下身却穿着长裤，身上却没有任何欢爱的痕迹。
很显然，刚才滚床单那一幕应该只是假象。
另一个自己看上去只有十八十九岁的模样，这会儿手里正握着一个圆球状物体，眉眼冰冷。
顾老师眯了眯眼。
这边，十八九岁的顾清越眉眼间闪过一丝戾气，转身看向封玉衍，冷笑着开了嘲讽。
“那玩意儿就这种脑子？趁我们俩做事试图攻击我的精神力，把我投入这么多世界都不够驯化我的，看我驯化程度还是0，这是急了？”
封玉衍从床上翻下后就已经在一边穿好衣服，听到这话，他上前几步，抬手接过顾清越手中的东西，面色平静。
“它的计划中，由我引诱你，这些东西伺机发动攻击，届时我会里应外合，彻底控制你的精神力。”
顾清越挑了挑眉：“但它没想到你会与我合作。是吧，封老师？”
说出“封老师”的时候，顾清越眉眼间满是嘲讽。
“它没想到，我的任务监管员、引导者兼训导人，竟然敢违背它的意志，选择与我合作，演这么一出，只是在将计就计。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顾清越又看向封玉衍，冷笑一声，“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主动与我合作？”
说着这话，顾清越上前几步，逼近封玉衍，眸中冷意更甚，周身甚至毫不收敛地外放出凌厉的气势，仿佛只要封玉衍说错一句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你之前说的合作，我还是没想通是为什么。你是守序者，我是需要被驯化的任务者，还是中枢重点关注的不确定因子，每次都被惩罚，所以封老师——”
十八九岁的顾清越眉眼间的攻击性没有丝毫掩饰。
“能不能给我个解释？嗯？”
卧室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绷。
一边的顾老师看到这一幕，心下呵了一声。
他现在承认这是他了。
这边，封玉衍被困在顾清越与床榻之间，感受着顾清越身上释放出的凌厉气息，听到这话，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倏尔又低头看向他手中的东西，眸光微顿，随即转开了话题，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我会修改它的终端传输信息。至于原因，我只是有个猜测，等到真正确认，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说完这话，封玉衍越过顾清越，自顾往门口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顾清越微微眯起眼。
几秒后，走到门口的封玉衍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回头，眼神澄澈认真，也很坦然。
眸中的温情却没有半点掩饰。
“清越，如果你不愿意——”
封玉衍声音放缓了些许，眸光微动，里面像是蕴含了更为深重的情绪，随即，他笑了笑。
“今天不会有这一出。”
话音落下，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消散。
顾老师身形微顿。
他下意识地看向祁无渊。
内心呵了一声。
一边是疑似前世的自己跟封玉衍的纠葛，一边是祁无渊当场围观，顾老师觉得封玉衍很有胆量。
他倒是胆敢出来。
他敢出来，他绝对搞死他。
但对祁无渊，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顾老师走到祁无渊面前，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半点不虚。
“封玉衍说这是我跟他的前世，但我没印象。你要是把这个算在我身上，我可不买账。”
对顾老师来说，这莫名其妙一口大锅砸下来，他顾清越不背。
更何况他还没半点记忆。
对上祁无渊澄澈的眸子，顾老师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祁无渊的世界里没跟祁无渊发生什么，在其他任何世界里都没发生过什么，你要不信可以回溯。我以前压根没跟人交往过，男朋友只有你，我也只喜欢你，没别人。”
说着这话，顾老师心下坦坦荡荡。
也没注意到祁无渊眸中渐渐泛起的丝丝笑意。
看着顾清越一脸的理直气壮，祁无渊心下泛起阵阵好笑，原本窒涩的心绪也平淡了不少。
他也没想到，自家这位从来都是任性嚣张，不屑解释的爷会专门向他解释。
而这话，也差不多算是告白了。
“我信你。”
说完这话，便没再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封玉衍将他们两人送到这里是什么用意，但他跟顾清越之间的感情没必要被这些所影响。
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
但画面中的封玉衍所说的也不差。
按照这祖宗的性子，跟人演戏来委曲求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他要是憋屈了，只会霸道地报复回去，而不是委曲求全，甚至是跟人演戏。但他愿意跟封玉衍演这么一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思及此，祁无渊抬眸看向顾清越，眸色不觉深了深。
这个画面中，封玉衍对于顾清越来说，多少是特殊的。
而封玉衍……
在他进入主世界的那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
那种对于另一个化身的感应，异常强烈，而他也能感受到他自己与封玉衍之间的某种联系。
甚至是刚才，他在见到那幅画面的时候，也隐约感受到了画面中封玉衍的情绪。
祁无渊收回思绪，微微笑了笑，揉了揉顾清越的脑袋。
“不用想太多。”
听到这话，顾老师愣了愣。
虽说祁无渊似乎没在意，但顾老师还是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么完了？
但此刻已经没心思再去纠结这个了，两人眼前的画面已经有了变化。
封玉衍进入了一间看上去像是观察室的地方，将手中的物体放入一个机器中，随后，冰冷的声音响起。
“更改终端数据，传输到中枢。”
“收到。开始更改终端数据。”
封玉衍抬手，在屏幕上拉出了一份资料。
那是一份顾清越的资料。
上面记载了顾清越作为任务者的编号，以及他穿越过的总计83个世界的评估，每个世界都附带了相关资料，而每个世界，顾清越的完成度都是0，最后一栏则是刺目的三个字：驯化度，那一栏的数据同样是0。
996看着这些资料，直接懵逼了。
自家宿主是任务者？还是被驯化的那个？而封玉衍是自家宿主的监管者，还是负责驯化自家宿主的？
什么情况？
这边，顾老师却眯了眯眼。
“这就是你说的前世？”他直接在脑中问封玉衍。
半晌，封玉衍的声音才在他脑中响起。
“是。”
就在顾清越与封玉衍在脑中对话的时候，祁无渊身形微顿。
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画面中的封玉衍身上。
眸中一丝光芒快速，周围场景再次有了变化。
只不过这一次，看到这些画面的只有他一人。
画面快速变化着，祁无渊脑海中也慢慢体验到了另一种情绪，那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守序者封玉衍的人生。
守序者，字面意思就是守护秩序，他们并非自然人，而是由中枢制造出来的规则守护者。
他的编号是八号。
封玉衍的记忆伊始，就是冰冷的实验室，永无止境的实验数据。不知过了多久，他与另外同批次的实验成功体被运送出去，送往任务者身边，担任任务者的引导与监管职责。
他被分配的任务者是顾清越，一个在所有任务者中成绩始终垫底，破坏世界原有进程的存在。
因为他的缘故，多个世界脱离原有轨道，引发严重后果。
中枢也曾派出其他守序者对他进行驯化，但全都失败。
他是中枢派出的第四任守序者。
见到顾清越前，中枢给出规定，让他在六个月时间内将顾清越驯化，如果完不成，将对他进行报废。
这个规定前所未有的严苛，因为前几任守序者并没有遭遇报废处置。
而报废处置是对于守序者最大的惩罚，意味着守序者自我意识被彻底剿杀。
出于负责的心态，他翻看了顾清越以前进入不同世界中时保留的影像。
之后是第一次见面。
四面墙壁皆白的精神刑讯室里，十六岁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中则随意翻着衣角。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但他在进入的那一瞬间，就看清了少年身周一米，用于精神压制的特殊磁场。
那是对精神场域的绝对压制。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少年抬眸看过来，一双眸子亮如星辰。
他桀骜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冷意。
“呵，你是我的新训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