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将早餐端上桌,Nik睡眼惺忪地从楼上下来。
“今天要快点吃,刚才让你多睡了会儿,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招呼他过来。
“留织姐姐……”昨晚睡得太晚,他今天还有些精神不振,“你生日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啊?去年也没有……”
我笑了笑,将涂好奶油的面包递给他,“连我自己都忘记还有生日这回事了,况且我又不是小孩子,生日这种事干嘛太在乎。”
“可是伊恩哥哥记得啊……”他咬着面包含糊道:“昨天还专门赶来给你过生日……欸对了,伊恩哥哥送的什么礼物啊?”提起这个,他倒有些来了精神。
我失笑,“我还没有拆开看。”
“唔……”Nik眨了眨眼睛,“会不会是戒指啊?”
我差点被牛奶呛到,不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小鬼头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况且,戒指怎么可能装在那么大的盒子里……”我敲了敲他的额头,“快点吃,时间不早了。”
他嘟了嘟嘴,小声咕哝道:“电视上男生不是都会送喜欢的女生戒指嘛……”
“你说什么?”我拉下脸来,作势要捏他脸颊。
“没说什么。”Nik冲我吐了吐舌,拿起一片培根,背上书包就嘻笑着跑出了门。
“喂,慢点,别摔着……”我在他身后喊道,一转眼已经不见人了。
我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桌上的蓝色盒子沐着缥缈的晨雾,我愣了愣神。
思忖片刻,我找到商荇榷的号码,拨过去。
——竟是关机。
心底隐隐有些说不清的异样,甚至不安。
我打开盒子,冰银薄纱的包裹里,是一瓶容华精致的法国香水。平素里对香水多少有些留意,可这一款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从皇冠状的瓶盖到通体水晶的郁金香花冠状瓶身,以及纤长而高高擎起“花茎”,从神似高脚杯的典雅奢逸到瓶体自上而下缠绕的银质链子,以及隐隐散发着玫瑰和木质清香的混合味道,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传达一种唯一定制的精益奢华。
精致的香水,其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我凝神半晌,将它放回盒中。
*
午间的时光分外悠长,我坐在庭院中,翻动书页的间隙,司天浙便出现了。
看着他黑色西装在午后阳光里利落的剪影,我不由打趣,“怎么,今天没课么?”
“是啊。”他笑笑,“给那群小鬼头布置了一堆作业,然后我就翘课来找你了。”
“什么?”我有些哭笑不得。
“跟我来,”他自然而然地牵了我的手,笑容里有细碎微风的味道,“带你去个地方。”
“欸……”还未来得及回答,人便被他带进了屋外的阳光里。
驱车一个小时,在远郊的一处停了下来,极目远眺,是大片的原野,隐约有零星几座庄园点缀其间,还未踏足,便已感受到和风里缓缓送来的惬意。
司天浙来到副驾驶一侧,打开车门,风采俊逸地向我伸出手,一个邀请的姿势。
他唇线上延伸开的轻逸弧度,恍若彼时天幕湛蓝,我并无犹豫,将手搭上他的,走下车去。
初秋的原野分外迷人,漫步在午后诗画般的田园间,随处可见几株浅紫色的薰衣草和金色的向日葵,生机盎然,自在随性,我不由舒展了身心,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拉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
“这里是曼彻斯特远郊。”他的声音和着隐约的薰衣草清香漫溢萦绕。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问。
他眼光落在我身上,“因为有人总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习惯熬夜写曲子,我没办法,只好带她出来散步。”
我偏偏头,不禁诧异,“你又知道……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他挑眉,口吻含着某种别意,“你真的想知道?”
我猝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恰好这时,我们经过一座庄园门口,门开启,有人走出来,我并未在意,却意外地听到了一声呼唤,“留织。”
循声转头,庄园门外竟是一个熟悉的人影,我一诧,“贝德尔小姐,这么巧。”
她微笑着向我们走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牵着一位女子,两人十指紧扣,样子很是亲密。
我脑海中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抽回被司天浙牵着的手,孰知他竟像是早有防备一般,我稍一动作,便被他反射般地紧紧抓住。
“叫我Sara就好了。”她展颜一笑,褪去了在酒会上的冷漠和那一晚的不善,整个人率性大方,“真是很巧……对了留织,这是Ivy。”
她转眸向我介绍身边的女生。
“你好,”我极力掩饰面上的窘迫,冲Ivy笑笑,继而道:“这是……”
刚要介绍司天浙,Sara眨眨眼睛,将我打断,“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司氏总裁,近来可是轰动全球的人物呢。”
司天浙礼节性地点点头,“贝德尔小姐,幸会。”
“你们这是……”Sara将视线不深不浅地扫过我和司天浙牵着的手,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然而相对于Sara的随性,她身旁的Ivy却是文静得很,只偶尔礼貌地浅淡一笑,大多时间垂着眉眼,并不开口。
“散步。”我简短回答,急于将她的注意力转开,“倒是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呢。”
“也不算是,我最近一直在伦敦,只是抽空来这边休个假。”她说。
我点点头,“这里景色很美。”
“是啊……那么,我们不打扰了,”Sara优雅一笑,“改天见吧。”
“嗯,改天见。”我含笑道别,却错觉般地看到Ivy抬头的间隙,微笑中的疏远甚至防备,以及,隐隐有些错觉般的不善意味。
愣神时,两人已经走远。
司天浙扣紧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去,我心底却莫名生出了丝奇怪的感觉,一闪而没,却又真实清晰。
我摇摇头,怕是自己太敏感了,凡事总要探究出所以然,其实世间的事大多没有理由,没必要执意将一切复杂化。
发觉我神态有异,司天浙不由询问,“怎么了?”
“没事。”我敛了面色,一趣÷阁带过,“你说,明明贝德尔小姐是这么可爱又令人感到亲切的人,怎么会跟她父亲相处得不好呢?”
他笑笑,“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单纯从表面看出来的,不过,”脚步倏然停下,他注视我,目光尽处汇起粲然明光,“恰恰是这种无法一眼看透的事物,才让人觉得特别吸引,不是么?”
明知他另有所指,我只将眼光别开,顷而间,却有什么猛地擭住了我的视线,我怔愣,再讲不出一个字。
极目尽处,熠熠阳光下,竟有一大片幽蓝的色彩。微风一顾,悦动不息。
像极了,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