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聂国政第一次就没跑进三分钟以内,这是梁荆宜想要的结果。
“怎么了嘛,是跑不动还是没有睡醒”
心情不爽的聂国政不出声,他无法知晓班长是个什么想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马上得跑下一趟了。
带着一丝怨气和不满的情绪,他又蹬蹬蹬地上路了,毫无疑问这一趟他又超过了三分钟。
像一公里这种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第一次跑,如果尽力了,仍然没有跑进三分钟以内,那么,第二次你的成绩,将很难超过第一次。
左氏春秋这本书里说得很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抵上也就是这么个理。
此时,一排进入到训练休息时间,在众人的观望之下,额头上淌着大汗的聂国政“光荣”地开始了第三趟。
汪月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梁荆宜便把聂国政瞄靶训练时,打瞌睡的实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听了汇报后,气不打一处来的汪月当即就火了,他呲牙咧嘴手指聂国政奔跑的背影怒吼道:“你特么的给我跑快点,不然,回来老子让你再跑十趟。”
按照他的“牛脾气”,对付这种鸟兵,那动粗就应该是标配。
他这人比较有个性,虽然有些做法,让部分骨干不太接受,但是在管理这一块,他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就拿聂国政来说,这个鸟兵曾经私底下绕过班长,专门找过他。
找他的目的,自然是想拉个老乡,傍个靠山,以后图个多多关照之类的。
可他不吃这一套,他告诫聂国政:既然你是我的老乡,那你听我几句劝,来了部队就要收起社会上的那种所谓的“花花肠子”,这里没有什么“烟酒搭桥”和“金钱开路”,更没有所谓的“特殊照顾”。在这里人人平等,你所有的荣誉进步,都得靠自己去努力争取和创造。幻想着天上掉馅饼下来,一是痴人说梦,不可能;二是即便是天上掉馅饼,那你特么也得起早点去捡啊
他这么说算是比较婉转的,如果说得直白点,那就是别跟我拉什么老乡,你素质不行,级别还达不到
其实,副指这个人在梁荆宜的印象中并不是太好,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老班长宗儒麟和副指之间有点矛盾,所以,让他选边站队,他选择坚决站在老班长这边。
还有那次副指找各班长推销阅兵的相片,让他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欠妥当。
你一个干部找手下的班长和新兵推销这些玩意,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说你是为了赚钱吧
但也赚不了什么钱啊
一张相片才一块五,把帐算下来,好像有种得不偿失的味道。
说你是为了新兵好吧
未免有给你“提鞋”的嫌疑。
毕竟,那些带武器装备的相片,本身就是属于违禁物品,但凡遇到上级检查,是会统统没收掉的。搞不好保卫股的干事们脑瓜子一热,还会来个全团通报。
“张明黎去追,不行给我打。”汪月四周看了看,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副指要这个嘛”早有准备的梁荆宜从身后不远处的斜坡位置,折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树枝在手上。
这根树枝没长刺,但贵在树枝的韧性很好,任你怎么折弯它,它的主体也不会断,而且外包皮厚厚的,这样抽在人的身上,令你生痛不说,还不容易打出明显的痕迹来。
“拿着。”汪月示意张明黎带上这家伙。
嘿,聂国政你是啥都尝了个遍
三公里是副指用刺条子抽你,五公里是我用王八拳和无形脚夹击你,现在一公里了,“打狗棍”又伺候上了。想到这里,梁荆宜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张明黎很快就追上了聂国政,都是跑第三趟了,状态大不如以前,所以,人还没有跑出去多远。如果不是看到副指急吼吼的,他聂国政才懒得跑这么快呢
眼瞅着班副手执长棍耀武扬威一般在身边咋咋呼呼的,聂国政只是眼神不屑地瞟了瞟,完全就没当作是一回事。
班副嘛,平时也就是管管内务卫生,至于拉下脸来动武耍狠,那都是属于班长的业务,而作为班副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掺和进来的。
之所以聂国政现在表现得这么跳,也跟新兵即将下连有关。
反正没几天就要结束新兵连生活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至于昨天在宿舍里大放厥词说“驴子叫的声音大,为什么它没能统治世界”,那是属于典型的飘过头了。
“啊”背部挨了一棍子,虽然操棍者的力度不大,但敲在背上还是有明显的疼痛感。
原本以为班副只是碍于副指的面子,做做表面工作吓唬吓唬自己而已,可现在棍子上身了,说明这不是吓唬,而是实打实地动武了。
他聂国政有时连副指和班长都不怕,面对班副又岂会心生惧意。
尽管被抽了一棍子,但发动机没有提速,脚步还是那个卵卵样,甚至他从张明黎那恶狠狠的神态中,读出了“伪装”的意味在里面。
也就是说,班副抽他一棍子,更多的是由于形势所逼。
显然,他错估了形势。
这一趟他只挨了一棍子不假,可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分钟。
“跑不动班长监督,继续跑”脸色难看的汪月朝梁荆宜喊了一嗓子。
梁荆宜欣然应允,如果不是副指临时安排张明黎去陪跑,这第三趟他都准备好赤膊上阵了。
接过棍子,他随意上下挥舞了几把,我考,手感爆棚。
对象换了,态度肯定不能一成不变,聂国政扭头便跑。
可人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第四趟挨了一棍又一棍,他还是不能达到三分钟以内。
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聂国政脸色有些苍白,连续四趟跑下来,也是难为他了。
“再跑啊”梁荆宜低头看表,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聂国政杵在原地,大口喘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个不停。
“你特么跑不跑的”汪月大力推了聂国政的后背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领导居然直接上手了,这架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聂国政的眼圈瞬间泛红,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玩意
“梁荆宜。”
“到。”
“马上把这个鸟兵拉到竹林单练去”汪月发飙了。
其实,他对竹林那种恐怖的概念,多半也是听说的,毕竟来一营时间并不长,他这种做法,唬唬新兵还是可以。
至于他发飙的主要原因,那是因为严重怀疑聂国政嘴里嘟嘟囔囔的,是不是在泼妇骂街尤其是不是在骂自己
拉到竹林去单练,那就是准备提着手术刀动大手术了,这和干部战士犯了大错后,被关进团里的“小黑屋”,接受心灵上的洗涤和**上的折磨,性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副指、班长、班副,我错了,我跑。”聂国政是带着哭腔跑出去的。
看来“竹林”与“单练”,对新兵而言,还是具备很强的震慑力。
五分钟后,梁荆宜跟着他一起跑回来了,不过棍子没带,已经跑到这个份上了,带不带棍子都意义不大。
排值班员迅速集合,副指以聂国政为反面典型,举一反三给全排新兵即兴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教育课。
这堂课也有“杀猴儆鸡”的意思,聂国政与副指不是老乡嘛老乡怎么啦,不服从命令,不服从管理,还不是一样老老实实地接受处罚。
副指讲完后,跑到走路几近虚脱的聂国政,颤颤巍巍站在队伍前声泪俱下地作了深刻的检查。
老实说,当他在作检查时,梁荆宜心里也不好受,班里的兵犯错,作为班长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虽然集团军下发给新兵的“法律援助卡”已经没收了,但是谁能保证这些“跨世纪的新兵”不多长一个心眼,偷偷把那电话号码记下的,如果聂国政脑子一热,拨打了那个电话咋办
要知道连队的程控电话,前天已经由电信局的工作人员过来安装好了,而且连队为了体现人文关怀,还统一给新兵们购买了二零零的电话卡发放到他们手中。
等于说,他们现在想打电话,除了正常的操课时间不允许外,其它时间只要是得到了班长的允许,电话是可以随便打的。
副指也考虑到这个问题,在吃过中饭后,他提醒梁荆宜近两天要特别关注聂国政。
白天还好,在视线范围之内,可以掌控。
可万一是晚上呢你不得不防。
尽管梁荆宜自认为严格训练、严格要求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动手动脚搞体罚新兵的行为,还是不被上级领导机关所认可,以情带兵、以理带兵、以德服人,乃是大势所趋和正确的带兵之道。
只是有些顽疾,属于是历史遗留问题,想短时间内完全清除那种旧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尚且需要一定的时日。
大领导们在授课时反复讲,打骂体罚是根“高压线”,把握得不好,就会既伤人又伤己。
小领导们也会说,打骂体罚是干部和班长无能的表现。
但有些鸟兵确实没个鸟数,如果你不动武,他们就会鸡毛飞上天,蹬鼻子上你脸。
所以说,手段因为目的而崇高,有些时候,动武这个“杀手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所幸,聂国政经此一劫,大彻大悟了。
一天后,他主动找到梁荆宜说:班长,谢谢你们打醒了我
难道真理就在拳头的有效半径之内嘛梁荆宜的脑海里突然间冒出这么一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