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钭星宇走的当天晚上,连队对各班排进行了重新调整。
一班长宗儒麟调任二排担任代理排长;
一班副秦山峰担任代理班长;
二班长由六班副张明黎代理;
三班长是蒋杏成;
四班长是郭鹏永;
五班长由三班副杜军安代理;
六班长是梁荆宜;
指挥排、驾驶班和炊事班的骨干维持原状。
这个二班和五班的代理班长名单一出炉,刘强富就到六班找到梁荆宜大吐苦水说:自己没有当班长的那个命,二排明明空出一个五班长的位置,可连队领导还是不肯松口,把这个机会给自己锻炼一下。最起码让自己在临退伍之际,还过上一回“班长瘾”,不留什么遗憾吧!
大师兄发自内心说的这些话,听起来颇有几分悲凉。
当前二排骨干的现状,张明黎调去一排二班担任代理班长之后,按理说他刘强富是担任代理五班长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可谁知道,连队领导居然把三班副杜军安给“空降”了过来。
刘强富的意思似乎是想说:领导欺负咱们二排没人。
其实,这个问题可以一分为二的看待。
刘强富今年的表现的确是差强人意,临去团里参加文化复习之前,整出一部收音机出来;可去了团里参加文化复习吧,作为一个参加过高考的毕业生,却连文化课的初考都没有通过,这真是羞愧难当。
至于平时的表现嘛,一个第三年的老班副,可想而知他工作的态度,工作的积极性能高到哪里去?
还有那训练水平,完全是处于一个吃老本的状态。
梁荆宜觉得这事怨不得连队领导,要怨就怨自己平时不努力,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却把决心、把不服气,没有转化为压力和动力。
说白了,大师兄就是那种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几个月前,因为收音机被指导员姚江生查到,刘强富担心被严惩,所以惊得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这次班长又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估计至少得用半夜的时间来生闷气。
“你再等等,也许领导还有改变计划的可能,你当班长的希望,依然存在。”这个时候梁荆宜肯定不会再往大师兄的伤口上撒盐,他的这话说得既有安慰的成份在里面,又带有几分惋惜。
人家三班副杜军安,那可是喂猪喂出来的。
而刘强富是经过正规团教导队集训过的,这俩人本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杜军安得到了领导的重用,但刘强富却是原地踏步。
“你就别再忽悠我了,难道我还不够惨嘛!”这是他甩给梁荆宜的回应。
有些事啊,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话说这个杜军安在代理五班长的位置上,干了不超过三天,团里的一纸调令下来,他被提到了营房股,担任团里专职的水电工。
当时的营房股长是九八年兵都熟悉的新兵连指导员张加盛,至于说,杜军安突然被调去营房股任专职水电工,有没有张加盛在暗中使劲,这个也不好说。
毕竟,杜军安这个小伙子工作的积极性没得说,但是脑瓜子不甚灵光。
第一年在炮四班时,班长宗儒麟让他和梁荆宜练三位数以内的滚加滚减,这货是做十道题,起码错个九道保底。
这也是为什么在连队九八年兵中,他会是第一个下放到炊事班去养八戒的人。
三天之后,连队领导经过再次开会研究,代理五班长最终还是落到了刘强富的头上。
因为梁荆宜在刘强富最为无助的时候,给予过他希望,所以,代理五班长的任命一公布出来,他便请梁荆宜去外面的小炒店,干了一碗带瘦肉馅的水饺,以聊表自己的心意。
人嘛,都有虚荣心,哪怕得到的仅仅是个虚名,但他也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如果说,扩编一五二营,让榴炮一营和二营部分人员调离原单位,令人多少都有些伤感和不舍,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就全部是开心和激动了。
先是用了十几年的八一杠被集体上交到团装备处,替换八一杠的是新型的九五式自动步枪。
这款新式自动步枪的各项技术参数与八一杠相比,几乎不相上下。
但由于它是新型塑胶材料制成的,因此在重量上略轻;还有一个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少了折叠式的枪托,却多了便于携行的提把;并且,那流线型设计的枪身,在美观和舒适度上,貌似比八一杠要高出那么半个档次。
换枪的余温犹在,换炮的风浪又起。
团里通知:让两个榴炮营把所有火炮进行最彻底的擦拭保养,炮库进行最高标准的环境整治。
吃透通知精神,它无疑传递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这批火炮,大概率会被送走。
两天后的上午八点,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遥望老虎山方向,层林尽染,郁郁葱葱。
一营所有的十八门火炮被推到器械场边的空地上一字排开,营长沈响等全营官兵集合完毕后,发表了向“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告别的激情演讲”。
他说,从军校毕业来到炮兵团,那是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入装的第二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十六的军旅生涯中,还会经历换装的。以前对换装充满了憧憬和期待,如今却要换装了,反而心里难受。
对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他有着很深的感情,这一字排开的十八门火炮,就像他的老朋友一样。
有些火炮的出厂编号,他都可以一字不落地背得出来。
沈营长说的这些,并非是大话,他在一连干过排长,二连干过副连长,三连干过连长,后来又担任副营长,你说他能不熟悉这十八门火炮嘛!
讲到动情处,沈响的声音哽咽,那万般的不舍,简直是溢于言表。
教导员卢新嘉随后也发表了讲话,他到是讲得慷慨激昂,甚至还甩出如此潇洒的两句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之所以他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一直呆在团政治机关,还没有与这些火炮建立起一定的感情。
两位营主官讲完,副官也没有闲着。
陶炼当着全营官兵开始细数他与这些火炮风雨同舟又披星戴月的艰苦岁月。
讲到情绪难以自控处,他眼眶噙泪,连日常那种侃侃而谈的风格,都断断续续地颇受影响
这煽情的一幕,让梁荆宜不由地想起了每年的老兵退伍。
这批换装下来的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据说会全部移交给其它二线的炮兵部队,从而替换它们一直在使用的五四式一二二榴弹炮。
九点半,营长沈响带着各连连长和营里的十八辆炮车驶出了营区大门,他们是去团里拉新炮了。
十点整,架在炮库正中间位置的大喇叭,准时奏响了雄壮有力的军歌,伴随着“向前向前向前”的音乐声,新炮入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