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枪口这一指吕本元,几个正跑过来要帮着吕本元起身的亲兵以为秦川动了杀机,顿时吓得又“哧溜”一下飞快地跑开,吕本元也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再次仰面摔倒在青石板路面上,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昏死过去。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秦川都决定不再理吕本元。
秦川缓步走上前,在大群的盛军身前站定,冷森森的目光扫向一众被如林的刺刀紧紧逼住的盛军官兵。这些盛军官兵,不论哪一个人,在秦川的目光扫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盛军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财神爷似的人物竟然如此决绝,动起手来比鲁莽武夫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毫无顾忌地就敢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开枪!
这么一个人物,如果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这时候惹恼了他,那可就不会仅仅是打飞顶戴、射杀马匹那么简单了。
而盐团的官兵,看着秦川的眼神又有不同,他们以前看秦川,目光里更多的是羡慕、敬畏,而现在人人眼里更多的,则是尊崇之色。
秦川慑人的目光,在一个头上胡乱裹着一块渗着血迹白布的哨官身上停住。
这哨官不是别人,正是在马厂起了贪心要抢夺盐团马匹的,见秦川冷森森的目光停在他身上,顿时吓得心脏猛地一紧,双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他心里清楚,今天秦川惹下大麻烦,丢官破财恐怕都是小事情,仅是射伤上官这一项,就够要了秦川半条命的。免不得这个盐丁头恨急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要拿他出气。
就在这个哨官心里忐忑的要死时,秦川头也不回地一字一句地问杜宝中。
“杜连长,是这个人抢咱们的马匹吗?”
杜宝中回头用目光找了一圈,用手中的驳壳枪一指:“李二牛,过来,快看看是不是这个兔崽子抢你们的战马?”
应声从后面跑过来一个提着马刀,额角还有一块淤青的壮实士兵,来到跟前一指那个哨官:“连长,就是他,就是这个兔崽子要抢我们的战马。”
一看被指认出来,那哨官浑身不由发起抖来,看着秦川的目光里满是惊惧。
秦川语气平和地说道:“说吧,为什要劫夺我们的马匹?”
虽然秦川表情上看不出半点怨恨,语气也是淡淡的,可听在那哨官耳朵里,却像是就在耳边响起的声声战鼓,让这哨官的一颗心咚咚咚地激烈跳动不停。因为惊吓,哨官惨白着脸,干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见哨官不语,气的杜宝中抡起右手,将手中驳壳枪长长的枪管向哨官脸上狠狠抽去。哨官吓得本能地双手抱头闭上双眼,等着承受这重重的一击。
只不过,杜宝中的枪管并没有落到哨官身上,而是被秦川一伸手里的步枪替他挡下。
“放下手,不要怕。”
秦川依旧是语气淡淡地说道:“只要你照实说,我不会难为你。”
哨官放下手,只是还是不敢开口,惊惧的目光不住偷眼看着秦川的脸色和杜宝中手里的驳壳枪。
“奶奶的,再不说话,看老子打折你的狗腿。”
早就耐不住性子的楚云飞,伸手从附近一个战士手里夺过一支步枪,调转枪托作势欲打。
“我说。”那哨官一边躲闪着一边颤声喊道。
哨官见楚云飞放下手里的步枪,低下头颤着声,带着哭腔说道:“秦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卑职一时犯了糊涂。。。。。。”
“为什么抢马?”
秦川打断哨官的话,依旧追问着。
“还。。。。。。还不是赌输了,欠了赌债,这才。。。。。。”
秦川点点头又问:“欠了多少?”
“三十多两。”
“奶奶的,你小子赌输了钱就想抢老子们的马匹?”
听说这哨官是因为输了钱,才打起盐团马匹的主意,楚云飞不由气的又骂了起来。
秦川微微一笑:“你一个哨官,一年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俸禄,这大过年的你一下就输了这么许多,见财起意这倒也难怪。”
秦川回头对依旧提着枪虎视眈眈的高英道:“取一百大洋。”
秦川的话让高英不由一愣,可看着秦川的眼神,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虽然不知道秦川取大洋要做什么,可还是急忙把手里的驳壳枪插到腰间武装带上,打开身侧的公文包取出一封大洋递给秦川。
只是秦川并没有接那封大洋,而是一摆头,示意高英把大洋交给那个哨官。
要给这个惹下今天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钱,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愣住。
秦川微微一皱眉,瞪了高英一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照我说的做。”
高英这下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大洋塞到那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的哨官手里。
那哨官紧紧赚着那硬邦邦的一封大洋,看着秦川更是张口结舌地不知所措。
秦川淡淡地对哨官说道:“这一百大洋,除了让你还上赌债,多出来的就当是对你的补偿,毕竟我们也打伤了你。”
“不过嘛,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你抢马的事情据实都写出来,然后签字画押。周参谋长,去取纸趣÷阁来。”
周大经已经明白了秦川的意思,高兴地应了一声回身就去安排。
看着哨官脸上渐现为难之色,秦川也冷下脸来,盯视着哨官的冰冷目光里蕴满杀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杜连长,他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就把他的两条腿都打折了,也免得他日后再行不轨。”
秦川冷森森满含杀机的语气,听得那哨官不由浑身一抖,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云飞。”
秦川对着楚云飞道:“让这些盛军兄弟整队,找几个箩筐把他们抢来的财物都装好。再把他们身上也都搜一搜,身上只要超过一两银子的钱财,都收了,也一并装好。”
“对了。”
秦川喊住就要跑着去张罗的楚云飞:“把医务连喊来,给咱们的人还有这些受伤挂彩的盛军弟兄们都包扎一下。”
刚才一场混战,不仅盛军多数挂彩受伤,就是盐团的人也有许多受伤的,刚才顾不上,现在包扎一下倒是必要的,只是还要给盛军也包扎,这让楚云飞有些不愿。楚云飞正要说话,却被秦川一瞪眼,楚云飞这才一万个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讪讪地走去安排。
秦川回头又喊来站在染厂门口依旧紧张兮兮向这边张望的李明方和徐熙芳、叶希来三人:“你们几个也别闲着。”
“老李,你安排一下,把咱们自家还有东街上所有被抢商铺的损失都统计造册,再以东街管理局的名义写上一份状纸,状告重庆镇总兵吕本元纵兵劫掠。这个状纸要一式两份,要这些商家都在状纸上具名,分别递送按察使周大人和直隶总督衙门。”
秦川这一说,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三人都明白了秦川的意思,脸上的忧色大减,忙着答应一声赶紧去张罗秦川交代的差事。
不仅是北洋,这个时候各地的骑兵编制都要比步兵稍小,步兵一营的编制是五百零五人,有营官一名。分四哨,每哨一百零八人,设哨官一名,哨长一名,每哨分八队,每队十二至十四人。加上营官的亲兵,全营共有三十八队。其中劈山炮两队,抬枪八队,小枪九队,刀矛十九队。此外,又有长夫一百八十名。
而马队虽然每营有五百一十一人,设营官一名,帮办一名。分前后左右中五哨,每哨一百零二人,正副哨官各一名,看着人数要多些。但是一哨里只有马勇五十人,另有散勇五棚,每棚十人。此外又有伙夫、长夫八十一人。五百多人的一个马队营,其实只有马匹二百七十六匹。也就是说,北洋的马队一营只有二百七十六人是真正的骑兵。
所谓长夫,近似于辅兵,说白了就是做挑夫、马夫、辎重勤杂这一类的杂役。因此,盛军五营马队真正的骑兵满编接近一千四百人。只是因为不是战时,缺编这是一定的,这也是大清军队的一大特色。再加上正赶上过年,还有许多士兵回家,各营还在军营的,最多也只有一半的人。
吕本元这一次就是抱着大打出手的心思,算是倾巢而出,手下五个营头的骑兵凡是人还在军营的,都被他带来,有接近六百人马。
现在这些骑兵,在楚云飞指挥着盐团的士兵用刺刀逼迫下,盛军五个营迅速以营为单位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列队站好,然后就是分成十几组的盐团官兵开始逐一对这些盛军骑军进行搜身,甚至连他们牵在一旁的马背上的鞍具都仔细检查。
随在负责搜查的盐团官兵身后的,则是盐团医务连的一部分人,给那些头破血流,或者胳膊腿被刺刀扎伤的人进行消炎上药,然后再用这些骑兵们从来没见过的雪白雪白的纱布把他们的伤口包扎起来。
被盛军扔了一地的抢来的大件东西和不好藏匿的财物,都被他们偷偷扔在地上,待他们整队后,染厂和震旦银行中间这一段马路上,到处都扔着成匹的绫罗绸缎、色布、皮毛衣物、成条的香烟、大块的腊肉,火腿,甚至还有十几箱罐头和半扇猪肉。
这些东西,被盐团的士兵分门别类地装到几十个萝筐中。
在搜缴这些盛军骑兵身上的钱财时,不仅从他们身上搜出许多大洋,还有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面额不等的银票,以及金银首饰、玉器等大量财物。
这些盛军骑兵,多数人都很识趣,知道眼前的情形不同,被搜出藏匿在身上各处的钱物,只是默认倒霉也就罢了。
不过也有那些心有不甘的,偶尔就会有一些争持。这些人对着从他们身上搜出的数十上百的现银,成百上千的银票还有金银首饰,都会指天说地地发誓说,这些没写名字的银钱财物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甚至对于从他们某一个人身上一次搜出的十几件金银首饰,玉佩、玉镯,这些盛军也会死活都说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祖上传了十八代才传下来的东西。一句话,就是抵死不承认这些东西是他们抢来的。
每逢遇到这种情况,犹自愤恨不已的盐团士兵们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是几枪托打的对方不再争持为止。
虽然今天这件事情闹得不小,可以说是两部火拼的大罪过,可自己人赃俱获,又有商户具名的状纸,这些东西只要递上去,应该足以在李鸿章那里过得了关。
秦川正在低头默默思索着,却突然听得远远传来大队骑兵纵马疾驰才会有的密集、急促的马蹄声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