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司令,山地攻防示范演练已准备就绪。”
提着望远镜站在距离秦川五六米外的一株灌木后的周大经,有些担忧地看着秦川。
多半年来,秦川一直都是忧思满腹的样子,平素也少有笑声,除了楚云飞还敢偶尔在秦川面前发几句牢骚,或者说几句俏皮话轻松一下气氛,其它人在秦川面前都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最近这段时间,秦川安排下的作战训练都是山地攻防作战,今天的训练在秦川计划中,就是最后一次野外战术训练,其中很关键的一项就是这个示范演练。演练的目的是,检验防守方战壕设置、火力布置、人员防护;对进攻一方的检验,则是发起攻击后的战斗队形、小组交替掩护、各组协同攻击。此外,还有步炮协同。
秦川将已经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扔到地上,再用马靴使尽捻熄,这才一点头起身顺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秦川一动,高英和几个卫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紧紧跟着秦川、周大经向山下走去。
演练的攻防地点是一座只有四百多米高的山丘,山坡上阻挡射界较高的乔木灌木都早已清除,在距离山脚五百多米外的一道土棱后,借着地势修建了一个掩蔽部。掩蔽部四周分布着几处防御工事,都有石峰警卫连的士兵在警戒执勤。见到秦川,那些士兵只是脚跟并拢身体挺得趣÷阁直,并没有行举手礼。
这是按照秦川的要求,盐团所有官兵,在手中持有武器执勤时,都不必行举手礼。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掩蔽部外举目所及的所有这些官兵,人人都头戴一顶涂着草绿色油漆的钢盔。
要知道,这个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支部队佩戴钢盔。现代意义上的钢盔,还是一战时,也就是二十年后才出现。
盐团的钢盔,是秦川仿照一战时德军制式的M17钢盔样式,在德国定制的。这种钢盔,不但有窄窄的帽檐,前后和两侧的高度不同,可以对耳朵和脖颈进行防护,里面的盔衬也很舒适。
钢盔也是通过小威廉在欧美做了专利申请的,这种新奇的钢盔,虽然被受理了专利,可却被欧美的洋人们很是嘲笑了一番,在欧美,这种钢盔就被称为秦氏盔。
因为盐团的官兵最近这两个月野外拉练都是带着这种秦氏盔,引得天津卫和北洋所属淮军的官兵好一阵稀奇,因为打了盛军马队的缘故,和盛军同气连枝的淮军各部都对盐团有了嫌隙,说起话来也更刻薄一些,他们讥讽盐团的官兵是贪生怕死的铁帽子兵。
其实,秦川本准备也给淮军的所有部队都定制这样的秦氏盔。可周馥反馈给他的消息让秦川十分泄气,北洋各部竟然没有一个将领愿意让自己的部下佩戴这种沉甸甸的“铁帽子”。按照周馥的说法,那些将领都不愿被人说贪生怕死。甚至秦川在周馥的眼睛里,也能看到些许愚懦之色。
这让秦川很无奈,最后也只是订购了两万顶了事。
还有一样东西也很抢眼,那就是在掩蔽部外的空地上,盐团直属辎重连的人,正在将摆成一溜的二十四挺闪着蓝咓咓光泽的马克辛重机枪从笨重的三脚架上拆卸下来,准备装箱。
眼前这些带着粗粗的冷却套的水冷式马克辛重机枪,是按照秦川提出的要求做了一些改进的。比如三脚架,还比如原来的帆布材质不可拆散的弹链存在许多弊端,秦川的设计就改为金属和帆布相结合,而且还是可拆散式。这项专利马克辛很感兴趣,直接就收购了。双方约定,每年按照各个使用这个专利的兵工厂产出数量得到的专利费中的一半,付给秦川。
秦川在四个营的十二个连队,都增加了一个机枪排,每排有两个班各配一挺重机枪,另一个班配备四具掷弹筒。
当然,掷弹筒现在也是保密的,秦川只有在这训练场才拿出来给部队训练使用。
掩蔽部里,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杜宝中、徐桐等二十几个营连长和一营营部的几个参谋都精神抖擞地等在掩蔽部里,有的兴奋地低声闲聊着,有的趴在炮队镜前观察着对面阵地的情况,秦川一走进来,这些人不约而同地脚跟并拢挺直身躯。秦川并没有回礼,只是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光彩,显示出心中的一股无以言表的兴奋。
虽然这些人现在都挂着秦川自设的少校军衔,可在秦川眼中,他们都是一个个未来的将军,他甚至时常想象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肩上都会有闪闪发光的将星。这多半年来,每当看到这些承载着他的无数希望的日渐成熟起来的部下,秦川的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热浪,他梦想的信念、目标也就会更加明晰起来。
秦川虽然心里热辣辣的,可只是尽力掩饰着,挥挥手示意种人随意些,就独自走到掩蔽部观测孔前,看了看对面山丘回头看着二营长王西平和一营长楚云飞。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王西平和楚云飞都立正大声回答。
得到两人的回答,秦川冲周大经一点头,就转过身,手把着一架炮队镜观察起来。
周大经看了一眼一旁的炮兵连长丘清河,转头对楚云飞和王西平道:“开始吧。”
楚云飞一挽袖子,对着丘清河道:“川溪,三十块大洋一发的炮弹,你小子可没少糟蹋,我大哥这钱花得值不值,就看你的了。告诉你的炮兵,目标,小山丘,开炮。”
丘清河只是笑笑,就伸手抓起身后一架草绿色机身的金属电话机听筒,使劲摇动了电话机上的一个手柄后,对着话筒下达了命令。
“目标小山丘,开始矫正射击,五分钟后各炮十发极速射。”
虽然电话机早在十多年前就大行其道,可让人奇怪的是,后世战争题材影片中,常见的那种部队传达命令的军用电话机的价值,竟然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军队注意到。在秦川的授意和亲自指导下,和丹麦一家公司建立了联系,购买了制作电话机的电子元件,在震旦大学的实验室里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部军用电话机的研制,并依托这个实验室建起了震旦电气公司。盐团使用的这种金属外壳的电话机,就是这个公司出产的。
丘清河放下电话十几秒后,一声由远及近的啸声从掩蔽部后三里多远的地方传过来,随即“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起,紧接着一团烟尘在山丘靠近顶部明显有人工修饰过的工事前几十米的地方腾起,泥土山石四处飞溅。
五分钟后,尖啸声再次传来,只不过这次的啸声要密集的多,随后山丘顶端的工事周围腾起大团打团爆炸产生的烟尘,密集的爆炸腾起的漫天烟尘,只是一会功夫就把山丘顶端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烟尘中除了横飞的断枝碎石,还有被炸散的麻包的碎片被猛烈的气浪卷起。
“好!”
楚云飞兴奋地捣了丘清河一拳:“好小子,真有你的,我大哥这银子倒是没白让你糟蹋,就你这炮弹炸的,要是咱们真要和东洋小鬼子打起来,保准炸的他们哭爹喊娘。”
丘清河一撇嘴:“你小子嘴里就说不出好话,平日里那些炮弹可不是我愿意糟蹋,一月少搞几次实弹演习,司令都和我瞪眼。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咱们这么炮弹好似不要钱似地进行实弹射击,咱们这炮兵也不会这么快就运作娴熟。就我这些炮手,比武备学堂那些训练了两年的学生都不遑多让。”
楚云飞知道丘清河说的是实情,看了一直站在观察口前看着烟尘弥漫的山丘的秦川,又冲二营长王西平做了个鬼脸。
“牧野,川溪这炮打的又准又猛,就是不知道你那工事修的如何?”
王西平只是笑了笑道:“别贫嘴了,该你的兵发起攻击了。”
“你就瞧好吧。”
楚云飞回头对一直等在身后的一个传令兵道:“传我的命令,命令一连发起攻击。”
传令兵跑出去不久,透过观察口可以看到,三百多头戴钢盔,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盐团士兵,在隆隆炮声中拉开散兵线,一声不响地向山丘上冲去。
这三百多的一个超大连队,在山丘半山腰距离被炮击覆盖区域还有一百米时,停了下来,官兵都持枪蹲伏在地,任凭空中落下的碎石打的头上钢盔不时叮铛乱响。
炮击很快停下来,尽管烟尘还没有散尽,山坡上的那三百多人在一个提着驳壳枪的军官指挥下,三四人一组,三四组又自成一小群,或单兵,或小组,交替掩护,冒着不住落下的碎石尘土,借助地形地物的遮掩,飞快地扑向山顶,随着烟尘消散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左侧山势稍缓,进攻的盐团士兵在那里最先突进对方阵地。
在盐团火红的军旗在阵地上飘扬起来时,秦川从炮队镜上移开双眼直起身,抬手看了看手表,点点头道。
“不错,炮击结束不到五分钟就突进对方阵地这个速度很好,走,咱们都到山上去看看。”
山丘顶端,完成攻击演练的一营官兵已经列队走下山丘,秦川带着二十多个营连长和三十多个参谋站在被炮击炸的残败不堪的工事上,查看着炮击效果。
王西平的防御工事修筑在山脊上,前后三道战壕,相互间都有交通壕沟通连接,机枪火力点用原木做了加固,甚至每隔一定间距还挖了防炮洞,可在方才这一顿凶猛准确的炮火中,三道工事还是被炸得一片狼藉,甚至有两个防炮洞的洞口都被炸塌了半边。
检视完阵地,站在战壕沿上的秦川,给围在周边的这些盐团军官、参谋们讲解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再坚固的工事,在火炮的轰击下也不堪一击。防守一方,在作战时尤为重要的,就是要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你们要记住,在山区修筑防御工事,要尽可能地把工事修在山脊上,在敌人发起炮击前,阵地上只留下少量部队监视对方就可以了,其它人员都可以撤到山体的反斜面休息待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随着自动火器越来越多地使用,再沿用拿破仑时期的进攻战术,也就是排成密集队型发起进攻,进攻部队必然会损失惨重。”
秦川指着战壕里的几处重机枪阵地:“这些重机枪会给进攻的部队以致命打击。”
“这就是我一再要求你们的,进攻时,部队必须以分散配合交替掩护的方式冲锋的原因。这一点,不要说日本人,现在在欧洲,那些列强的军队也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有,部队冲锋时,不仅要善于保护自己,还必须做到快、猛、狠这三个字,冲锋部队尽可能靠近炮击区域,这样在炮击过后才能以最短的时间贴近对方的阵地,不给对方以喘息时间。当然,夺取对方阵地还有许多战法,并不是呆板地一味猛冲猛打,要因时而异,比如集中力量猛攻一点,还比如两翼牵制正面突破等等。。。。。。”
秦川话没说完,目光却被山下远处飞驰而来一匹战马所吸引,一颗心也随之一沉。
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