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熹公主入京以后,元鹏便带着随行而来的侍从,一同住在由周帝特意安排在皇宫附近的驿馆中,待小居数日以后,便会启程返回南楚。
然而虽说是驿馆,但规模其实相当于一间环境清雅的宅院,周帝还指派了专人伺候日常事宜,衣食住行一应俱全,俨然是上宾的待遇。
毕竟元鹏属于南楚王室,此次又是特意迎和亲公主一同入京,因此这台面上的礼节都不能有所怠慢,免得传到楚王耳朵里,加剧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
只是这些人平日里除了之外,私底下,则是受周帝之命暗中监视元鹏一举一动的。
而在听闻太子对高珩的威胁后,元熹公主思来想去,还是离开王府独自去了驿馆。
从小到大,但凡有什么事。她都去会找这个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兄长商议,寻求帮助。
何况此事关系到燕王府未来的命脉,事关重大,她更不敢擅作主张,必须在听从元鹏的意见之后再行决定,替高珩扳回这关键制胜的一局。
此时,元鹏正在驿馆的书房内提笔撰写给楚王的家书,听闻自己的妹妹前来,他很是镇定地将写到一半的书信收好。
像是早就做好准备等她到来一样,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
“皇兄,你在就好了,我有要事找你!”
过不多时,只见元熹公主神色匆匆地跨入房中,连气都还没喘一口,就把元鹏从书桌前拽了出来,一脸的郑重其事。
“熹儿你怎么了?这才新婚第二天呢,不在府中陪你的夫君,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元鹏朝窗外望了一眼,故作不解地出言调侃,却见元熹公主神色不悦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黯然地垂下了眼帘,眉宇间映着淡淡的伤感之色。
“皇兄,程金枝失踪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你现在这样问我,是在讽刺我吗?你明知道,她在高珩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如今她突然不见了,这王府上下还有安生之日吗?”
“好啦好啦,你明白皇兄不是这个意思。”元鹏语带安慰抚了抚元熹公主的肩背,“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可听说,这个燕王妃是在三更半夜被一群黑衣人给绑走的。”
“是啊,我本来还以为是皇兄你找人做的,现在想来,幸好不是你。”
元熹公主抬眼朝着元鹏淡淡一笑,目光凝滞片刻,复又将视线投向了别处,语气低沉。
“如果是你,他往后对我,可能就只剩下恨了。”
“不瞒你说,我确实动过这样的念头。”元鹏松开放在元熹公主肩上的手,嘴角勾起了一个玩笑的弧度,“但是你的皇兄可没这么笨,在这风口浪尖上抓人,肯定能被那个燕王一眼看穿,岂非陷我的妹妹于不义?只是没想到,这个燕王妃这么招人恨,竟然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开始行动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看着元熹公主满是忧虑的眼神,联想到自己此刻如此笑里藏刀的欺骗,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阵怅然的失落与内疚。
其实元鹏和太子计划利用程金枝来对付高珩确实早有预谋,但是选在高珩大婚当夜行动却是临时起意。
如果程金枝那一天没有走出王府,可能这一切也就无法顺理成章地进行。
对于元鹏来说,程金枝这个燕王妃除了有利用的价值以外,他更想为元熹公主争取多一些能与高珩单独相处,不受外人打扰的时间。
哪怕这样的时光并不会长久,但他自认现在唯一能为这个妹妹做的,应该也只有这些了。
因为,他从绑走程金枝的那一刻起,就没准备再让她回到燕王府,回到高珩身边。
“不是这个女人招人恨,那个人抓走程金枝,其实想对付的,是燕王府。”
元熹公主眼神松动,整个人变得有几分严肃,语气间充斥着一股很是分明的怨恨之意。
“因为他知道,高珩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肯牺牲。”
“熹儿,听你的口气,看来你们好像知道,是谁抓走了这位燕王妃?”
元鹏眼波流转,自然知道太子刚才已经去过王府,眼底深处的迷雾逐渐散去,闪烁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而且,说到想要对付燕王府,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太子吧?否则你的情敌失踪,说句不好听的,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是啊,本来她失踪,我当然会不胜欣喜,我甚至巴不得她再也不会回来。只有她就此消失,高珩才会慢慢地接受我,而不是把整颗心都掏给那个女人!”
元熹公主说到此处不禁气息上涌,满是怨恨地抬手拍向了身旁的书桌。
但仅仅片刻,她便从这种妒恨的情绪中挣脱而出,看着元鹏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沉重。
“可是太子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男人任他摆布,我不能让燕王府出事。皇兄,我必须得救他!”
“怎么了?太子到底想利用燕王妃做什么?”
元鹏一脸诧异地注视着元熹公主,待她向自己复述完太子刚才在王府和高珩所说的一切,他却不由收紧两颊,容色古怪地拧紧了眉角。
太子既然已经到过王府,元熹公主知道他会借此对高珩加以威胁,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元鹏并没有料到,她会得知太子是以当年的赈灾官银一事作为让高珩让步的筹码。
或者说,按照元鹏和太子的计划,元熹公主不该这么快就得知这些。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知道得越早,对整件事的发展就越是不利。
既然太子给高珩一天的时间考虑,本来按照元鹏的设想,只要元熹公主尚不知晓此事,他就能借故将公主暂时带离京城,让高珩无处可寻。
而高珩纵使失去这两个重要的证人,可为了程金枝的性命安危,他最后也一定会做出牺牲,按照太子所要求的那样出面认罪。
可是,如今看着面前元熹公主忧心忡忡的一双秋水,元鹏清楚地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