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任怡饱读医书,医术精湛,于民间经营医馆桃庐,一向不问贵贱,悬壶济世,如今在兰陵已颇有口碑。阿姐的孕吐恶阻便是任怡调理好的,阿姐不仅着学士周翰祥写了妙手仁心赠于她,还把父皇赐予阿姐婚前所住的潮音阁转赠任怡。儿臣认为宫中礼仪要学不难,皇后的品格却是最重要的。”
“哦,锦儿与这丫头走得如此亲近?”说着白了那宫女一眼,眼神中不无责备之意,应是对消息来源的不充足表示不满。
“正是,来日方长,任怡年纪尚小,儿臣自会派人引导她,也盼母后给她时间待她成长,多提点于她。”
“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但也要看她是不是那材料。”太后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看了我一眼又道,“现在她什么身份都没有,明日庆典安排她在锦儿旁边一席吧。女儿家就是女儿家,整日与些男子为伍,像什么话?还有既是同庆,我们大梁与各族都有歌舞百戏,如果她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能给大梁争脸固然是好的,不过想来也不必指望。”
我刚要拒绝,一看那尚宫恶狠狠地看着我,萧衍又一脸期待,我一转念答道,“谢太后安排。如果任怡明日献艺能博得满堂认可,希望太后赏赐。”
太后想来当我是一般贪财女子,不屑地一笑,“赏赐有何难?想要什么只管说,不过得说到做到了才行。”
“一言为定?”我看着太后。
她略有些惊讶,看着萧衍笑着说,“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自信,好,当着陛下的面说,你究竟想要什么赏赐?”
“我要这位尚宫跪在我面前,对之前诽谤我的那些话郑重道歉,自打耳光二十。”我一字一顿地说。
那位尚宫满脸的惊慌,“太后,她胆子太大了,奴婢服侍了您二十年了……”
太后终于正眼瞧我,一抬手,示意她住口,然后正色道,“好,哀家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萧衍素知我脾气,微微一笑,执了我的手对太后说,“儿臣告退,母后早些休息。”说罢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黑衣暗卫,伸出手,那暗卫乖乖地双手把黄龙玉佩奉上。
出了太后房门我甩开萧衍的手,自顾走在前面。
“桃夭,”萧衍轻唤我,追上来拉住我,冲我点了下头,揽着我几个起起落落,我们便置身在天泽岛的小树林中。直到他觉得安全了才停下,耐心对我道,“我知你不爱面对这些,这也是我开始不曾对你提及我是谁的原因,本想就那样独自守护着你一生一世。可是没法子,你好像天生就和帝王家有缘,命中注定要结识我身边所有重要的人。你算过八字吗?改天我让无涯给你卜一卦,你绝对就是朕的皇后,阿练的妻。”
我被他油嘴滑舌的样子逗笑了。他在一处石阶上坐下来,拍拍膝头对我说,“地上凉,坐这里,这里是桃夭的专座。”
我不肯,他一把拉我坐上去,我嗔道:“今晚你知我被人暗算,为什么不早出手?害我被人构陷细作,还说我勾……”唉,实在说不下去了。
“勾什么?”萧衍好笑地看我脸红。
“你还笑的出来?这是我生平的奇耻大辱。”我怒道。
“不笑不笑,自你到了天泽岛我便让人暗中守护着你,只是刚才陪汗王一家用膳,一时走不开。帝王家的复杂你今日所见只是开端,虽然我对你有信心,但是你还是要一切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天的韩尚宫想来就已经恨你到骨子里了。”边说边把黄龙玉佩给我系回荷包内层。
“嗯。”我答应着,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长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吗?”
“阿姐和阿腾是太后妹妹裕德太妃的孩子,太妃当年难产,诞下阿腾便血崩而亡,留下她们姐弟俩,太后自己无子,对他们视如己出,阿腾更是被太后和阿姐宠大的,难免娇惯些。”
“裕融太后既然受恩宠最多,为什么皇位传给了你而不是小王爷?她既有了小王爷,又为何要收养你?”
“阿腾小我8岁,一众皇子里无论年龄还是资历,我都胜过其他兄弟,父皇又因愧对我母妃,说什么都要立我为太子,母后才便收养了我。”
“你父皇为何愧对你母妃?”
“就知道你一定会问,其实知道的越少背负的就越少,桃夭,看来你是已经准备好了彻底走进我的圈子了。”
我没言语,继续望着他。
“当年在皇子中我的表现过于突出,而我母妃背后却无国戚支持,当时的裕融皇太后和我母亲一样都是皇妃,但韦氏家族庞大,渗透在朝廷上下,韦氏早已权倾后宫,我母妃为了表示无意后位,同时不妨碍我的前程,已侍奉先祖之名自绝于皇室祖庙。她和你不同,有气节却无强骨,为了我这个不懂事儿子,年纪轻轻就故去了,一点也没能享儿子福。”
与上次跟我提及他母亲以及年少经历时的脆弱不同,这些原委悉数说来的时候,他反而轻描淡写,宛若再述说别人的经历。韦氏明明是逼死他母亲之人,他这些年来却要对待自己母亲一样的与她日日相对,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代价。
“但是作为母亲,她实现了她人生最大的价值,她明确你的前程,虽早逝却无憾了。”我捧起他的脸,望着他说。
“所以人说女人有母性,有女儿性,无妻性,妻性是母性和女儿性的混合。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懂我母妃了。”他笑着抚了一下我的头发,“桃夭,如果做我的妻,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一直坚强下去。权利可以给予你很多,会夺走你的同样也很多。身在其中,未必乐在其中,但你记住,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我……”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你永远是我的阿练。”他一张嘴,我便跟着他接了下去。
他刮了我鼻子一下,我双手揽着他脖子,“就像世上没有两片叶子是完全一样的,这天下所有事,均是因人而异,即便我和你母妃遇到完全一样的情境,也会走出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