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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校长头发真被拔了(1 / 1)

关于周老师被痛揍一案,警方没公布结果,但华光小学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们,有过各种猜测。

一是汤山或汤山的父亲暗地里找的打手;二是汤小艳或汤小艳的父亲暗地里找的帮手;三是这两家受害者联合起来找的打手和帮手,将周伟良狠狠修理了一顿。

但这三种说法,都不怎么靠谱。先说汤山他爹和汤小艳她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更不是江湖上一呼百应的宋江,他们凭什么能找到打手或帮手?

这世道,谁又会无偿地帮人去犯罪呢?

至于汤山和汤小艳就更不可能了,谁能相信他们有这份号召力?汤山几年以后,曾经在朋友陈瑜生面前愤愤不平地说:

“他妈的,我倒希望此事真是我干的。”

这便从侧面证明,当年的汤山并未参与作案。而汤小艳如果当年报了仇,也不会在十年之后,仍然念念不忘地在街头跟踪周伟良,对着十年之后的汤山说:

“我要宰了这个王八蛋。你也想宰了这个王八蛋,是不是?”

相比之下,另一种说法似乎更让人信服:

附近几个村里的大部分年轻人,其实早就看不惯周伟良的作派。

你不但泡我们村的妞,还吃我们村的鸡,是可忍,孰不可忍。稍有怨言,你还嚣张无比,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呀?

积怨既深,最后便有那么几个人——主要是家里丢过蛋和鸡的,还有那些从遗精时代开始,便暗恋汤小艳的——全都自动自发地组织起来,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狠狠将周伟良揍了一顿。

事后,大快人心。而且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说法,也在各个村里悄悄流传:此事的主谋,其实是王校长。

先蒙面,再罩麻袋,事后还要清理作案现场,连板砖都见不到一块。如此严密的袭击,怎么看都不是几个农夫能干得出来的。

农夫打架,通常都是先骂街,再吐痰,然后动手,打得鼻青脸肿,稍息后再骂街,再吐痰,再动手。最后就是鲜血直流,力尽为止。

而这一次周伟良受到的袭击,行动堪称天衣无缝,连警察都找不到丝毫破绽。附近十里八乡,除了文化人王校长,谁有这种策划能力?

周伟良刚到学校的时候,王校长曾对他寄予厚望。可在“汽军”、“火军”事件之后,校长大失所望,而且对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极其鄙视。

关键是,周伟良还非常粗鲁无礼,开口闭口便是“日你妹”。要知道,校长家里可真是有个可爱妹妹的。

更过分的是,周伟良有一次还嚣张无比地说,要拔掉校长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发。这就太不尊重人了。

校长早年大小是个官,现在是校长,十里八村谁不尊敬他?你一个手下老师,如此胡说八道,将人家置于何地?

校长在哪一刻,想必是怒极而悲伤。大概后来的杀心,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萌生的。

周伟良睡了人家姑娘又抛弃,踢翻一个学生致其骨折,都给学校带来了巨大的负面效应。校长表面上利用这两件事,修补与周伟良的关系,其实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扣他的工钱。

实际上,校长那时内心的愤怒与仇恨,已经达到了顶点。要名正言顺地开除周伟良,似乎做不到,因为他的后台比校长强硬。

最后,校长利用多年来在十里八乡积下的人脉,鼓动几个年轻人,将周伟良暴打了一顿。

传言还说,事发那天,校长故意找了个借口,在教育局述职,以制造不在场证据。

事情的发展像校长预料的那样,周伟良被打之案不了了之,自己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校。而校长继续做着教书育人的事业,继续受人尊敬。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没有实证。传了一段时间,也就像轻烟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话说,周伟良辞去教职回到城里,慢慢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做人光耍赖还不够,关键时候还要耍狠。

后来,周伟良便以东城为根据地,开始了街头拼杀的生涯。凭着当过兵的体魄,再加上做过老师的智慧,短短一年时间里,他便开始暂露头角。

当年枫林镇最著名的一场械斗,到现在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械斗发生在深夜,械斗的一方是十几个着装统一的年轻人,每人手上一根铁棍,出手全是专业招式,连走路的步伐都是那么整齐。这十几个人,直把对方三四十人打得哭爹叫娘。

一夜之间,枫林镇的江湖面貌为之一变。

后来江湖上传言,这十几个年轻人,是周伟良从外地专门召集而来的战友。

同一年秋天,周伟良领着十几个年轻人,每人一根铁棍,每两人一辆摩托,气势汹汹地杀到南华山脚下,也就是他当年教过书挨过打的地方。

他来报当年之仇了。那气势,比之当年的鬼子进村,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伟良戴着墨镜,穿着风衣,手指缝里夹着根很粗的香烟,站在一个村口高声叫嚣:

“日你妹妹的,当年打我的那几个小锤子,给我站出来,我便饶了其他村民。否则,我把一火烧它个精光。”

村子一片静悄悄,没人站出来,也没人答应他。

周伟良走近几步,再次高叫:

“有谁知道当年那几个锤子姓名和相貌的,站出来告诉我,我保证不动他及他家分毫。若谁想包庇这几个锤子,我发誓一定要卸他全家每人一条腿。”

话说得有点长,但听起来相当唬人。

可他还是没得到应有的回答。

周伟良见村人们居然如此无视他,不禁怒火高涨,将指缝里的香烟就地一甩,又朝地上吐了口浓痰,举手朝村口一挥,下了个简短的命令:

“日他妈,上。”

十几个小伙子铁棍高举,张大嘴巴,就要喊口号往村巷里冲。

结果,嘴巴倒是张开了,口号却没喊出来。因为忽然之间,村口就像起了龙卷风,“呼啦”一声,蓦地冲出来五六十条大汉。

全是男人,年纪从十六七岁到五十岁都有,从数量来看,差不多村里每户都出了个男丁。

每个男人手里都没空着,不是扁担,便是锄头,还有几个操着杀猪刀的。

另外,村口几家院墙上,钻出来一排排中年妇女,每人手里挎着个大篓子,看得出,里面装的可不是食物,而是石头和板砖。居高临下,那就是远程冷兵器。

周伟良后面的年轻人,一看这阵势,全傻了。腿脚发软,再也没前进半步;嘴巴张到最大,却喊不出声。

周伟良愣头愣脑还要充英雄,手一挥想说点什么。旁边一个小弟眼疾手快,冲过来就把他的嘴巴捂住了。并在其耳边悄悄骂道:

“你他妈的少说几句行不行?”

然后又以商量口吻道:

“哥,这仗没法打,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咽了口唾沫续说:

“再晚点,弄不好就得搭上性命。”

后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情势,也知道是在商量撤退计划了。有几个意志不怎么坚定的家伙,先是往后退,退到安全区之外,掉转身子,撒腿便跑。连摩托车都不要了。

如此一来,便像洪水开闸,所有人都抱头鼠窜而去。有几个胆大而反应快的,倒是抢回了自己的摩托车。

他们一跑,村人气势就高涨,不知谁一声呐喊,墙头上石头和板砖,便像雨点般砸下来。

还好他们跑得快,加上村人也对他们相当忌惮,所有人才能全身而退。但有几个头上中了石块,也有几个背上中了板砖。有苦难言。

最憋屈的,就是丢了三辆雅马哈摩托车在村口。后来这三辆摩托车被拆了车牌,由村里的年轻人轮换着骑。骑坏了,丢在村口,任游人参观。

三辆摩托车一直展览到今天。至今还在,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周伟良的报仇之行,实际上很不成功。

又过了一年,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华光小学王校长被尿憋醒,起床走向卫生间,结果刚打开房门,便被人敲了一闷棍。

王校长年老力衰,中一棍便晕过去了。膀胱不听话,一泡尿就撒在裤裆里。

校长悠悠转醒之后,感觉裤裆里一片湿冷;而头上却像涂了辣椒粉,火辣辣疼痛难忍。

第二天他用镜子前后一照,发现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被人拔了个精光。头皮又红又肿,青筋毕露。

王校长不敢声张,悄悄地往头上加了顶帽子。又一年之后,他便名正言顺地以葛优的头型示人。

在枫林镇,几年后的某天,周伟良在打残了另一个著名人物之后,成了东城一带最大的扛霸子。

他顺利成章地控制了东城非法的赌场,以及合法的小贩摊位,前者暗中抽水再加高利贷,后者明着收租金。

从此,周伟良每次从农贸市场的小贩摊位前走过,人们争先恐后地大声叫着“伟哥”。

一开始周伟良很享受“伟哥”的称号。

他是看着香港黑帮片长大的一代人,知道单名后面带个“哥”字意味着什么,听上去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

后来,周伟良在一些药店、成人用品店门口的广告纸上,看到自己称号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这才反应过来,“伟哥”两字经不起仔细琢磨。

这称号听起来威猛无匹,事实上叫多了,反而让男人的某项功能大打折扣。

渐渐地,这两个字便成了他的心病。

周伟良再次从小贩摊位上走过,小贩点头哈腰跟着叫“伟哥”,他便奋起一脚,将人家摊位踢翻,骂道:

“日你妈,叫我良哥。”

小贩满心委屈,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只好一边捡地上的菜帮子,一边赶紧改口道歉:

“不好意思啊良哥,对不起啊良哥。”

此后人们当面都叫他良哥。

可是,“良哥”又与“娘哥”同音,客观地说,周伟良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娘,甚至有点野,但称号里带个“娘”字,总归不太男人。于是,“娘哥”二字,不久又成了周伟良的心病。

然而这回没法改了,自己吐出的痰不能重新舔回去。

再后来,在别人一步一趋点头哈腰叫“娘哥”时,周伟良总是会无端地满脸怒容。

其实,在背地里,周伟良被人叫得最为广泛的外号,是周扒皮。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外号的源起,只有汤山清楚,那是陈瑜生取的,直接抄自小学课本上的《半夜鸡叫》。没什么创意,而且太不尊重原作版权,然而大家就爱这种叫起来上口的俗名字。

于是,周伟良在大家的私下谈论中,什么哥都不是,只能成为周扒皮。

周伟良一直不认识汤山。也不记得中年女人汤小艳。

汤山和汤小艳却一直记得周伟良。他们看着周老师变成城里的伟哥,又自称良哥,最后成了朋友口中的周扒皮。

多年来,汤山和汤小艳心中的仇恨一直没能释怀。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复仇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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