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制游戏不但没能令杨一鸣在单机游戏界崛起,还让他对“游戏秘籍”产生了疯狂的依赖,不管是地图资源、宝物技能,还是属性等级什么的,只要能修改的,一个不落。
为此,我已经替他家长语重心长批评过他N次了。“赌有赌品,游戏也该有个游品,你这么弄,还不如直接输入一个‘WINNER’得了。”
他则以N+1的次数反驳我。“你懂个毛线啊,游戏游戏,就是要运用所有卑鄙的手段达到目的,享受那种征服一切的快感。”
我还是不能理解他这种扭曲的人生价值观,就开诚布公说他已经离变态就一步之遥了。他建议我别用成人的步子去量,试着用婴儿的,应该还能多出两三步。
我见“一毛二”彻底没救,就不再挽救,整天只忙自己的正事:为捏泥人这等民族艺术奉献我无悔的青春。
傍晚,我俩依然各忙各的。
马文博突然兴冲冲跑回宿舍,连招呼都没顾得上打,就拎着洗具跑去水房,以“铁杵磨成针”的毅力把他米黄的牙齿刷了半小时,又把蜡黄的脸搓得能帮协警管制交通,才又回来,以压根没打算还的人生高度借走杨一鸣的少半瓶爽肤水,往脸上拍了个精光,又从他那唯一的绿帆布衣包里仔细挑选了那件八成新的中山服穿了,才倍显亲切和我俩搭话。“晚上请你俩吃饭啊。”
我预感自己要摊上大事了,一脸惊色。“我不去,上一次你拿我钱请我吃的半拉馒头,到现在还堵在我的十二指肠,等着溃疡呢。”
马文博见我无动于衷,就阴里阴气问杨一鸣。“鸣,晚上请客吃饭,去吗?”
杨一鸣狠狠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前几天才请的你吗?怎么又让我请!”
马文博忙眯着小眼纠正。“是我请你俩!”
杨一鸣顿时感受到了晴天霹雳的震撼。“大哥,别啊,咱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心里没底!”
马文博见我们两个的反应惊人相似,显然有些受挫。“我在你们心目中,形象这么差吗?请你们吃个饭都怕成这样!”
我说我们不是怕,是无法适应。
杨一鸣极度赞成我的观点。“对,百年不遇请一次客,这里面肯定——要不你先到门外回避五分钟,让我们来个民主决议?”
“决议,决议!”马文博气冲冲出门回避去了。
在之后的五分钟里,我和杨一鸣就“铁公鸡请客”一事做了全面深入的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显然是一次要残害忠良的鸿门宴,但身为炎黄子孙的我们,必须视死如归,坚决赴宴。
为了有效防控破财的风险,我俩把钱都藏在了宿舍,基本做到了有兜没钱有备无患,除了遗憾的缺了试毒的银针。
至于吃饭的地点,我和杨一鸣本来建议去正宗街的,但马文博说那里环境太嘈杂,还是学校东餐厅好,不但饭菜可口,还能听校园广播,更眯着一线天的小眼让我俩试着想象,一边吃着美味,一边听着音乐,那得多小资!
我俩虽然觉得“小资”一词从马文博嘴里蹦出来,就像广东大沙皮嘴里吐出了曼谷小象牙一样不可思议,但一时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好的反对意见,就同意去东餐厅,并在“中山大人”的带领下,坐在了离广播最近的位置。
东餐厅大大小小承包排档共有几十家,服务员却都穿着学校统一配发的上红西装下黑短裙。杨一鸣眼睛一扫,招手把他认为最具姿色的那个女服务员叫来,倍显热情问她们那儿都有啥好吃的。
服务员甜笑着递过一张选菜单,说她们新出的三情套餐不错,建议我们来一个98的三人友情套餐,一共二凉四热一汤,主食自挑。
杨一鸣当下便替我们民主了,一手操办选了菜:两个凉菜——手撕拌菜、凉拌沙葱,四个热菜——青椒炒鸡蛋、冬瓜豆腐、鸡肉炖粉条和西红柿焖牛肉,外加一个醪糟汤,主食是每人一碗汤面。
服务员重复报了一遍菜名,便微笑着让我们稍等,转身走了,不一会又甜笑着回来,说她们店的采购员今天没来,造成个别食材短缺,问我们能不能微调一下。
之后,我就听到一个卖主求荣的杨一鸣卑躬屈膝的退让。“行,你看着调吧。”
等饭菜上齐之后,我又有幸见到一个气急败坏绿了脸的杨一鸣和一个楚楚可怜撅着嘴的女服务员之间的严正交涉。
“你自己看看你上的这些菜:手撕拌菜括号含西红柿、糖拌西红柿、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炖豆腐、西红柿焖鸡块、西红柿焖牛肉、西红柿蛋汤、每人还一碗西红柿汤面,你这整个一西红柿开会啊!”
“不是你说可以微调的吗?”
“你这是微调吗?这是彻彻底底的失调吧!”
“就剩西红柿了。”
“不行,你把这些全换了。”
“哥,你别啊,这样我会被扣工资的。”
……
最后,我实在不想肚子受罪还赚个耳膜破损,就说凑合吃吧,不换了,把服务员感动得直落泪,最后硬是抹着鼻涕走了。
杨一鸣被“微调”刺激得严重内分泌失调,直接化愤怒为食量,一个人竟吃掉了套餐的三分之二,完了还不忘大发牢骚。“郁闷,这顿饭吃得我火大!”
我要不是念在他老杨家出了不少保家卫国的英雄,不扇他几巴掌才怪。“你火大!我们火大找谁去?你让我们一顿把一年的西红柿都给吃了——”
杨一鸣委屈得直剔牙。“别光说我,你俩刚才看见美女,眼睛不也直勾勾的吗?”
我本来就西红柿吃得一肚子火,哪还能再容他继续造谣,直接上升到精神病院的高度,和同高度的他争论不休。
“你去人民大会堂打听打听,哪天还不是满大街的女孩子追着咱跑,咱啥时候回过头,就一个字,逃!”
“我能逃得了吗?哪条街都有两个连的美女围追堵截。”
“那你学我呀,让她们先PK,以十万分之一的胜率胜出的28个师才让追。”
“你以为那么容易吗?我曾经试过这一招,结果,两亿分之一的胜率PK完,又单方面去掉不斯文的,还剩下36个集团军。”
“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比你果断,当年经过42轮选拔之后,要去上学的我让胜出的美女们把我给忘了,结果,就酿成了震惊中外的人间惨剧,一个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定定站着等我,直到石化,导致每个城区都多出好几个石林景点——”
……
最后,我俩还算比较客观的对白彻底刺激到了马文博,起身直接就是一嗓子,吼得全餐厅顿时鸦雀无声。“都闭嘴,听广播!”
我和杨一鸣更是被他这种归隐山林20多年的魄力深深震慑住了,忙竖起耳朵听广播里主持人甜美的声音: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下面请欣赏马文博同学的参赛歌曲“记事本”,原来马文博参加了校园K歌大赛,怪不得史无前例请我们吃饭呢。
之后,我有幸听到了一个阴柔至极的男声演唱,至于唱得如何,实在不敢妄加评论,生怕那样会引发马文博与其他听众之间的暴力冲突,届时还得我和杨一鸣去维和。
要说这世间,奇迹真是无处不在,歌曲刚唱完,广播里突然“呲啦”几声噪音,接着是一对密室男女的无耻对白。
男:做吧?
女:不做了,天天做,也累——这是你的衣服。
男:哦,先放在床上吧,一会出门的时候我再穿。
女:你、你把上次在宾馆里欠我的212块钱还给我吧。
男:212?不是两百块吗?
女:那天,你那个,就像排污管道一样,弄得我满身都是——
播放到此,声音突然没了,估计是导播及时发现了异常,紧急关掉了,但整个餐厅里却从此开了锅。
“叉,这谁啊,这么牛掰!”
“就是,谁把AV片给送去了!还是国产的。”
“好像是一个叫什么博的送去的。”
“人肉,把片中的男女主角给人肉出来,选他们当学生会主席。”
……
我和杨一鸣都觉得马文博这下要出名,估计用不了多久,大量的记者就会涌进餐厅来采访,生怕再引起什么踩踏事件,赶紧冒着生命危险临时当起了中南海保镖,护着他跑回了宿舍。
惊魂稍定,我们三个便开始深入研究广播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半天,杨、马二人突然不约而同盯着我大叫。“李开宇!”
之后,马文博便情绪失控了,说我让他这个种子选手失去了拿第一的机会,造成他直接经济损失500元,责令我三日还清。
我似乎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马文博录完了歌曲,出去借U盘拷贝的时候忘了关麦,结果,就把我和墨子颜见得天地却见不得人的对白给录上了。
我气愤至极痛批马文博。“尼玛,你录完了怎么不关麦!你这就是窃听!”
马文博坚决理论。“谁窃听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赔钱!”
我也不依不饶。“我得个毛线的便宜啊,还我声誉!”
……
我俩面红耳赤争吵不休,事不关己的杨一鸣却开心无限。“哦,我明白了,李开宇,原来你嫖妓!”
平心而论,此时的我真想蓦然抽他千百回,但为了结成抗马统一战线,只能耐着性子。“你觉得我喜欢那种‘凭着两贴硅胶躺天下,咬一口都能毒死大蟒蛇’的女人吗?”
杨一鸣贱得简直要流口水。“那这200块的嫖资——哼?你懂得!”
我吞吐。“这嫖资,不是,是这钱根本就是那女的给我的——”
杨一鸣终于大悟。“哦,我明白了,是做鸭!”
我说做你个毛线,这么有挑战性的职业,谁能有你合适。
马文博乐了,是心花怒放的那种,因为听说我嫖妓。“李开宇,你要是不赔钱,我就把你嫖妓又做鸭的事告诉苟晓珍。”
我当然不能向邪恶势力低头,说你去说吧,看苟晓珍抽不抽死你。
我俩正僵着,杨一鸣呲牙做起了和事老。“要不这样,马文博,500块钱你也别要了。李开宇,你用那200块的嫖资,做、做鸭所得,请我俩吃个饭,我俩替你保守秘密,谁要是说出去,就是王八蛋。”
我心说人家菜市场讨价还价也是每人让一步,就点头同意,直到第二天,请他们吃完了饭,才幡然醒悟自己根本没理由请他们吃饭,心中那个懊悔,唯一的慰藉是他们确实替我保守了“嫖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