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会上发生的骚动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世家圈子。司马莲虽然失去了魁首之名,但画艺却得到了庄老先生的认可。相比之下,苏家贵女虽然是今年的魁首,但总显得有些名不副实,这魁首之名便得的有些尴尬。
司马莲说得对,她依旧是城中独领风骚的那位贵女。那位苏家贵女纵然得到了魁首之名又如何?在众人心中,始终在司马莲之下。
而司马家的那位得宠的庶女司马茹,也因为此事在世家圈子里口碑好了许多。大家都说那司马家嫡女与庶女携手作画,两人好得简直连嫡亲姐妹都望之莫及。那司马家庶女也不像是个恃宠而骄的模样,瞧着颇为乖巧,极听嫡姐的话。
因从前司马茹多窝在院子里,世家夫人们多未见过司马茹,因此对司马茹不甚了解。如今听了女儿这样说,倒有些奇怪。于是便有那好奇的夫人到司马府做客之时,便提出要见司马茹一面。
这司马茹本就不是拿不出手的姑娘,方芙娘有何不许?于是便立马请了司马茹上来见礼。那些夫人们见司马茹果然知礼谨慎,待嫡母嫡姐又亲厚,一丝一毫都没有散漫嚣张,便不由得感慨,果然这以庶女之身得宠,到底还是有缘由的。
后来又传扬开来,就连当日正巧也在千淑苑的王爷朱晟浩,都忍不住夸了司马家姐妹两句,说她们都是京内顶尖出挑的女子。
一时间司马家千金的亲事便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司马莲如今已经一十七岁年纪,去年夺得群芳会魁首之后便有不少世家公子、皇室宗亲上门提亲,却都被她婉拒。而这司马茹如今年已及笄,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虽是个庶女,但性子听说倒是个好的,便有不少人寻上门来。
方芙娘近来得了不少人家提亲的意思,觉得家世才貌都还算配得上司马茹,正在挑选。她身为嫡母,对庶女的婚事虽不如嫡亲女儿重视,可也不能散漫了去。更何况,司马茹还是相爷打心眼里喜欢的。
这一日方芙娘将几户世家公子的家世、画像收在一起,不敢妄自夺断,便想寻个机会与司马铎商议,谁知这日司马铎竟主动与她提起来了。
司马铎与方芙娘这些年原配夫妻,司马铎对嫡妻虽说不上有情,但还算得上尊重,或许寻常日子常宿在柳姨娘处,但隔三五日必定来方芙娘这边。而方芙娘对相爷,那是真心敬爱的,她计较不得柳姨娘得宠、比不得林姨娘情深,但每次司马铎前来,她总是和少年妇人一般真心欢喜,翘首以盼。
但这次司马铎到来,还真让她高兴不起来。
这晚方芙娘亲自服侍司马铎褪去外袍,又看着小丫鬟打来清水洁了面,亲自为司马铎递上帕子,娇羞说道:“时候不早,相爷也该安寝了……”
司马铎看了她一眼,开口撂了一句:“不急,我这里倒有些重要事情与你说。”
听了这话,方芙娘不由得一愣,想起上次司马铎与她商谈时硬要司马莲带司马茹去赴群芳会,生怕又是什么难事,这颗心不由得忐忑起来,便忙问道:“相爷可有什么吩咐?”
司马铎有意无意说道:“我听说莲儿虽未得今年的魁首,但在群芳会上表现不俗,得了庄老先生的褒奖?”
“正是呢!”方芙娘见司马铎说起这个,面露喜色,忙说道,“莲儿画艺出色,就连庄老先生都赞叹不已。”
有这样出色的女儿,司马铎心中的确有几分得意,只是他今日并不是专为夸赞司马莲而来,因此只是笑着微微颔首说道:“莲儿不愧司马家门风,颇具诗书之气。只是我听说,那庄老先生并不单单夸了莲儿,还夸了茹儿几句?”
听司马铎问起这个,方芙娘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司马铎一脸欣喜神色,只得陪笑道:“听二丫头说,庄老先生说她画艺虽差莲儿甚远,但颇有天分,假以时日,画艺不会落于莲儿之下,还叮嘱她不要荒废了……因此这丫头这几日正在苦学,想着和莲儿一争高下。”
这话其实隐隐带着几分怒意了,纵然司马茹天分再高,也不可能几日苦学便能够凌驾于司马莲之上。方芙娘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忿,替女儿委屈。莲儿今年失了魁首之名,这当爹的连安慰都没有一句呢!
司马铎却不在意方芙娘语气如何,微微顿了顿问道:“不知莲儿和茹儿可在群芳会上遇到过什么人?尤其是外男?”
方芙娘听了心中一激灵,不由得担忧起来,忙小心问道:“外男?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虽然本朝民风开放,未婚男女若是两情相悦,禀报父母后成其佳偶的每每有之,并不以为奇。但若是与外男有了什么不好的传言,毕竟有损女子闺誉。
方芙娘正在担心司马莲,司马铎却微微摇头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苍儿和王爷正好也在那千淑苑内。近来王爷还对我司马家两个千金夸了两句。”
方芙娘听到此处,这才放下心来。她又细想了一下,便笑说:“王爷二十未娶,王妃之位尚空,王爷对世家千金多加青眼也是平常。我们司马家千金能被王爷夸赞,倒也是福分。”
未料到司马铎竟点头说道:“我今日想要与你商谈的正是此事。芙娘,皇上有心让王爷与相府结亲。咱们这三位千金,萍儿年未及笄尚且不论,莲儿是个出色的,不过我另有打算。我想着,不如将茹儿许配给王爷。”
方芙娘听了这话,真个儿如遭雷劈一般!要知道王爷朱晟浩可是司马莲心仪之人!
司马莲对朱晟浩的恋慕,从头至尾都未瞒着方芙娘并两个哥哥。去年她夺得魁首之后,那么多世家公子上门求娶,全都被她拒绝。司马铎啊司马铎,你这个做爹的,难道还未明白女儿的心意吗?
方芙娘一时不忿,便问道:“既然你也说莲儿是个出色的,如何不能匹配王爷?不知相爷又有什么打算?”
司马铎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神色,皱了皱眉说道:“以莲儿的才华家世,这城中公子贵胄还不尽着她挑?王爷虽好,但贤乐候与端王世子等人也都是年少高贵、才貌出众的,他们均对莲儿有意,且并不差于王爷。茹儿的婚事则始终是我的心事,她若嫁到寻常人家,难免因庶女身份被人所轻,我又不愿让她低嫁了去。但若是做了王妃,成了皇家妇,便无人敢轻看了她……”
听了这话,方芙娘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一颗心直坠谷底,眼前顿时有些发黑。她真的很想指着司马铎鼻子问一句--你心里难道就只有那个庶女吗?
为什么什么好事都想着那个丫头?如今连嫡姐的亲事也要抢去?难道、难道是司马茹那个丫头背后捣的鬼?
方芙娘心里说不出多么的猜疑,可方芙娘毕竟是方芙娘,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忿,勉强说道:“相爷说哪里话来?王爷是先帝嫡子,圣上亲弟,若是配咱们的莲儿,倒还堪堪配得上,哪儿轮得到茹儿一介庶女?”
司马铎方才说那番话其实颇无底气,论起来,只不过是偏心罢了。此时听方芙娘如此说,他倒皱起眉来,咳了咳说:“茹儿虽不及莲儿,但比起旁人家嫡女却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次群芳会后王爷还夸了茹儿,可见对茹儿或许有心也未可知。圣上只说要娶咱家的女儿,却也未言明是哪个,更未言明要娶嫡女,茹儿怎么不行?”
方芙娘听了,终于再也忍不住,恨声问道:“相爷,那咱们的莲儿呢?”
司马铎愣了一愣,讪讪避过方芙娘的目光,叹口气说道:“莲儿就算不嫁给王爷,那些王孙公子还不是任她挑选?茹儿则不同,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再难寻到合适的……若是她日后嫁出去受了委屈,那我这个做爹的心里怎么放心得下?”
方芙娘闻言,脸上便忍不住挂下两行泪来,喃喃说道:“相爷,你只一心挂念茹儿,莲儿岂不委屈?”
司马铎心中也有些不安,觉得确有几分委屈了这个嫡女,但想起司马茹的婚事,他狠了狠心说道:“待日后莲儿出嫁,我定会多多为她备齐妆奁,让她风光出嫁,绝不会落于茹儿之下。如今时候尚早,两个丫头的婚事尚且慢谈,我们……先睡下罢……”
说完,司马铎便踌躇片刻,自己撩开帘子,团身躺下。方芙娘愣怔在那里许久未动,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那之后三两日,方芙娘心里只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司马莲,又心疑司马茹背后在司马铎面前说了什么,看司马茹越发不顺眼起来。
司马茹近来心中惦念着赵亭,吃不下睡不着,对方芙娘的态度虽然有所察觉,但却也没什么心思去猜。她和司马莲毕竟是小辈,所涉及又是婚事,姐妹两个合起伙来问了方芙娘一番,方芙娘也只不肯说。
只是那柳姨娘是多年来在方芙娘面前伺候的,她又怎能看不出来?
这日方芙娘正在叹气,柳姨娘便有意无意问了几句。方芙娘也是满腔委屈无处诉说,便说与了柳姨娘。
什么?相爷想要将二小姐许给王爷做王妃?柳姨娘听了自然又恨又妒,忙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司马萍。
司马萍细细听完了柳姨娘的叙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
柳姨娘见状,跺了跺脚说:“三小姐倒还笑得出来?同为庶女,这二小姐眼看就要嫁到王府做王妃了。依我看,王爷还真是偏心的狠呢!”
“谁说不是?”司马萍垂眸说道,“可怜我那嫡出的大姐姐,那般一个才华横溢、金尊玉贵的美貌佳人,竟也同我一般,被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踩在头上。只是这能做王妃自然是天大的福分,可也要看我二姐姐是否有那个福分去享才是。”
柳姨娘闻言,额头突地一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三小姐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我有什么主意?”司马萍转过身说,“不过是将咱们知道的如实说与夫人听罢了。”
柳姨娘似有所悟,赶忙追上来问:“你说得是那事?可你不是说这事就算说了出去,恐怕也被相爷护着……”
“那时是那时,此时是此时。”司马萍说道,“那时司马茹迟迟未归,爹爹并夫人均在门前守着,见二姐姐归来自然欢喜,那里有功夫去计较那些?就算说了出来,恐怕也无有什么效果。但此时却就不同。”
柳姨娘尚且不明,接着问道:“为何此时就有所不同?”
“姨娘怎么如此愚钝?”司马萍止步,转头看着柳姨娘说道,“此时夫人她因为王爷的亲事,对二姐姐自然不喜,又心疑她背后蛊惑爹爹。就算没有什么把柄,也巴不得寻个把柄出来。咱们手中这点小事,也可以掀起颇大的风浪。姨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柳姨娘这才明白,顿时喜滋滋的笑了起来。
司马萍立马便拉着柳姨娘到方芙娘处,柳姨娘瞅了个空,便伏在方芙娘耳边细细说了那事。
方芙娘闻言霎是惊讶,细想片刻,顿时恼怒起来,对下面人吩咐道:“还不快请二小姐前来,我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