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爹爹生气,司马茹忙拉住他的衣袖说:“爹爹小心,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司马铎长叹一声,犹自不解恨,接着骂道:“原先你堂嫂有孕时,我心中着实欢喜,指望着若是生下孩儿,你堂兄便能够安分些。她小产过后,我便给她寻了名医,各种金贵药材往二房送了许多,就是想让她养好身子,再为司马家开枝散叶!谁料到你堂兄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又给我惹出祸来!”
司马茹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依着她的想法,在此事上司马铎也是有错的。司马铎虽说在朝政之事上颇有才能,但后宅之事上却十分无力。他给司马芹娶来沈金枝,又不告诉他沈金枝身份。以司马芹与叔母那般狭隘为人,哪里能瞧得起沈金枝?夫妻感情怎能和睦?
但若要认真说起来,那些都非主因,沈金枝对司马芹有情才是根本。司马茹这个堂兄别的尚且不谈,容貌是一等一的出色,又会吟诗作对,时时以风流才子自居,被沈金枝看上也是自然。司马茹心想,这,也是孽缘吧!
这样想着,司马茹又安慰道:“女儿也是如此想的,这才用自己的丫鬟将那女子换了来。如今嫂嫂病成这样,说不准也是被这女子欺负,这才犯了心病。哎……嫂嫂虽是庶女,但也是千金之女,是芹哥哥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的确过分了些……”
司马铎想起沈金枝身世,更是面露悔色,不由得叹息道:“当初若是让你大哥娶了她就好了……”
司马茹摇了摇头说:“大哥与大嫂两情相悦,如今大嫂虽去了,但大哥顾念夫妻情义,又担心照顾不好宇儿,至今未续娶,可见他们二人确是真心。爹爹当初若强拆散了他们,恐怕就没有宇儿这好孙儿了!更何况我那堂嫂嫂对芹哥哥也是真心相待,爹爹也是为了成全堂嫂嫂,又怎是爹爹的错?”
司马铎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忍不住叹息。
“依女儿之见,二房之事若再不管,恐怕失了司马家的体面,堂嫂嫂也太过委屈。”司马茹说,“我那叔父早逝,爹爹如今便如同芹哥哥的爹爹,如何不能管得?”
司马铎点了点头,见女儿能为他分忧,心中有些欣慰,便抚着司马茹的肩膀说:“你芹哥哥糊涂,你一定要常去看你堂嫂嫂,千万要让她养好身子。”
司马茹晓得司马铎心中所想,便点了点头说:“女儿明白。”
这番谈话过后,司马铎也不回主宅,往二房那边去了,想必又去训斥司马芹。司马茹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以司马芹这样的性子,难道是骂上几句、打上几下就能扳得过来的么?
司马茹回了芳华苑,进了院子便发觉似乎与往常不同,屋里乱哄哄的。
她怎么忘了,如今她院子里少了个桂兰,多了个所谓的“大丫鬟”玉容。
进了屋,司马茹便见那玉容花枝招展的站在那儿,轩香手里拿着个香囊,满目恼怒地看着她。
司马茹也不去管她们,径自在两个二等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裳,洁了面,坐在榻上看起书来。
这么僵持了一会,轩香先受不住了,委屈地跺跺脚,跑过来跪在司马茹榻边,仰头看着她说道:“小姐,奴婢方才系帘子上的香囊,便叫玉容来帮我,谁知她竟胡乱应付了事。我看她系歪了,说了她一句,她便闹起来,将香囊扔在地上。奴婢……奴婢实在是委屈!”
司马茹闻言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轩香的额头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儿是什么?屋内这么多人儿,都是得力能帮衬得上的,你偏要叫那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轩香闻言有些不解,玉容也愣怔在一旁。轩香忍不住问道:“小姐说得究竟是什么意思?怎的轩香有些不懂?”
“我是说,你只管当那人不在便可,何必理她?”司马茹打了个呵欠说道,“传晚膳吧。”
轩香毕竟不是个笨的,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许多。她点头笑了笑应道:“是。”
待传了膳,司马茹便在轩香的服侍下用膳。那玉容此时还傻不伶仃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过了半晌,见司马茹眼看就要吃完,那玉容等不住了。她虽然心里埋怨司马茹将她这个准姨娘要了来,但又怕惹怒了司马茹更不好收场,便忍着气,挪过来行了个礼说:“给二小姐请安。”
谁知司马茹竟看都未看她一眼。
玉容在沈金枝那边是嚣张惯了的,一则沈金枝病着,没法整治她;二则她乃是长辈所赠,崔氏有意纵容;三则她和司马芹正甜着,司马芹自然维护。如今这段时候下来,倒给她养出大小姐脾气,哪里受过这般冷遇?
玉容在一旁实在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只得就那么站着,但脸上却难免带出些许怨愤颜色。
司马茹用完晚膳,这才看了玉容一眼,转头却对轩香说道:“我道这屋内为何聒噪得紧,原来竟让这人混了进来,还不给我撵了出去?”
轩香看了玉容一眼,便走出去叫了两个小丫鬟,将玉容拖了出去。
那玉容煞是惊愕,又不敢随意喊叫,一时间没防备,当真被拖了出去。等她缓过劲来,外头有几个洒扫的小丫鬟拦着,她又进不来。
这一夜便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司马茹梳妆完毕,便叫来轩香并玉容跟着,去往三小姐司马萍的芷香院。
轩香是一等的大丫鬟,跟着也是道理。那玉容昨晚连晚膳都没用,也没有她落脚的地方,只得在旁屋里混了一宿,也没床铺,这一夜过去,倒有些着了凉。如今听说让自己跟随,不禁有些惊愕。
等到了芷香院,司马萍不免疑虑,她这个二姐姐怎么竟主动来寻她了?
再一瞧,司马茹身边伺候的那个丫鬟煞是眼生,浓妆艳抹甚是令人不喜,这到底是要作甚?
司马萍心中迟疑,面儿上却笑着行礼道:“二姐姐今日怎的来了?倒让妹妹好生喜悦,二姐姐快进来坐坐。”
司马茹也不推辞,回了礼便说:“既然妹妹如此说,姐姐倒也不客气了。”
说罢,她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去。
司马萍心中生疑,但也不知司马茹到底想要如何,只得安排司马茹在屋内坐了,吩咐丫鬟双儿奉茶。
不多时,丫鬟双儿便端茶送上,她正弯腰倒茶,司马茹早吩咐过轩香,轩香在桌下踢了双儿的脚踝,双儿一时没防备,便将热茶泼了出来。
“哎呦!”司马茹慌忙叫着起身,抖着一身的茶渍。
司马萍这时十分着慌,却又满腹狐疑,难道这二姐姐特地来寻她,是为了故意陷害她不成?她只得慌着喊道:“还不快取帕子过来?双儿,你怎的如此莽撞?”
“罢了罢了,你也莫要责怪双儿。”司马茹用帕子拭去裙上污渍,叹口气说道,“妹妹容姐姐说句,这双儿性子虽好,但做起事来未免过于莽撞了些。上次在大姐处险些撞倒几子,今日又泼了茶。正巧昨日姐姐得了一个丫鬟,不如赠与妹妹可好?”
司马萍正在懊恼,听了这话不由一怔。怎的不计较泼茶之过,反要送个丫鬟给她,哪有这等好事?
司马茹说完,便转头看着玉容说道:“还不快给新主子见礼?”
玉容此时已经完全愣了!
一旁轩香用手肘捅了捅她,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甘不愿的行了个礼。
“这丫鬟是个好的,我昨日才从叔母处要来。”司马茹面露不舍神色,看了看玉容说道,“若是旁人,自然是不舍得给的。不过既然是自家姐妹,我何必可惜一个丫鬟?”
司马萍此时心中疑窦丛生,却又不方便驳了司马茹的面子,只得说道:“姐姐何必如此?既然姐姐不舍,妹妹又岂能夺人所爱?”
“不过是一个丫鬟,哪里就有那么了不得?”司马茹笑说,“纵然是叔母知道,也只会说我们姐妹情深,有何不可?”
司马萍见司马茹话说到如此地步,情知今日这丫鬟是非收不可。多一个丫鬟倒不算什么,只是她心中疑惑始终难以消解,便转头问那玉容说道:“瞧着倒眼生的很,你原先是伺候二房哪位夫人的?”
玉容撇撇嘴说:“是芹大爷的夫人。”
司马萍又瞧着玉容这幅狐媚模样,再想想二房芹哥哥的性子,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觉着说不出的膈应。但她也不好说不要,只得说:“那你便留下罢。”
司马茹闻言,慢慢露出了一丝微笑。
随后司马茹便和司马萍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待司马茹走后,司马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于是便对双儿吼道:“都是你这丫头,无端竟打翻了茶杯!我要你何用?”
说着,司马萍便举起手来,作势要扇双儿耳光,双儿平时是受惯了的,正要躲闪,却见司马萍这巴掌打在了玉容脸上。
玉容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随后她那股子嚣张脾气又上来,失声尖叫道:“你、你怎的竟敢打我?我是芹大爷的房里人!”
啪!司马萍听了这话,又给了玉容一巴掌!这巴掌下去愈加狠辣,玉容的一张俏脸都肿了起来。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通房丫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司马萍骂道,“我那二姐姐多半是看你碍了堂嫂嫂的事,这才要了你来。又怕污了自己的屋子,才把你塞给我!难道你还痴想着回去不成?”
玉容听了这话,顿时整个人都木了!她满脑子里盼着司马芹能看在两人情分上把她要了回去,继续做芹大爷的通房。如今被司马萍点破,她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
还做着生儿子抬姨娘的梦呢!如今岂不是完了?现在她已经是残花败柳,日后出府嫁人恐怕也难寻到什么好人家,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玉容便哇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