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策早在他剑指自己的时候,右手就骤然收紧,一股劲道传至刀刃,整个刀身霎时震颤起来,隐隐发出嗡鸣之声。
“呵,想取我性命的人多得很,但至今如愿的却还没有一个!”闻怀策反唇相讥,说着就一拍地面,翻身而起,不带一丝泥水便朝邱锐之击去。
闻怀策的刀刃奔袭中裹挟着至阳的气劲,如同风驰电掣,直击而来。
邱锐之冷笑一下,提剑相迎,刀刃与剑锋相遇的那一瞬间,青光激荡,树林霎时间无风自动,树干向后弯曲,几欲摧折。
两人内力相对,闻怀策明显落了下风,他面具下的额头青筋暴起,已然到了极限,邱锐之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地模样,嘲讽地看着他。
可就在这当口,闻怀策的左手却突然呈爪状向上一翻,金光集聚,便朝邱锐之面门击去。
这一招堪称出其不意,但邱锐之却似乎早有防备,他空余的左手伸出两指打在闻怀策手腕上,闻怀策手中聚集地气劲顿时消散了个干净,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同时另一手中的弯刀也终于支持不住,他的虎口被邱锐之冰剑上的剑气震裂,鲜血却因低温而凝结不流,整条手臂都被霸道的剑气冲得几乎麻痹,胸腔处一阵气血翻涌,嘴中泛出一阵阵铁锈味。
可到了如此境地,闻怀策却仍不敢贸然撤招,不然被邱锐之剑气直冲经脉不说,他也要被自己的内劲反噬。
“方才口出狂言,现在滋味可好?”邱锐之狞笑一下,催动内力倾注到剑身上,闻怀策嘴角溢出鲜血,双目一缩,这时他想不撤回弯刀都不行了,可他刚有退势,就被邱锐之一把抓住了手。
那一瞬间,闻怀策只感觉自己如同鹰爪下的鱼肉,霎时间右手掌骨翻转,被对折了个彻底,但他还未来及发出痛吼,就被邱锐之反身一脚踢在胸口,横飞了出去,弯刀也旋转着落到几十尺外的陵墓中间。
闻怀策胸腔内传来尖锐地撕裂感,但他顾不得伤痛,立时坐起来,用完好的那只手封住自己周身主要经脉,防止真气错乱。
邱锐之也没急着给他个了结,而是突然停下了动作,似有所感地望向树林深处。
“什么人在陵园中喧闹?”
杂乱地脚步声纷至沓来,两人的打斗终是引来了在山中巡逻的弟子,打头的弟子一见闻怀策在地上打坐,便惊讶道:“闻护法?你怎么会——”
他旁边的人却在这时突然指着另一边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段风流,目露愤怒道:“是段风流!他居然还敢回来?!”
几人之中唯一站着的邱锐之就这么被忽略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些弟子身上的衣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
为何他身上的衣服和这些人的如此之像?他在来这陵园之前又在干什么?他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一副模糊地画面——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胸前流转着,替他抚平了褶皱的衣领,他安心地躺下来,却见那张面露担忧的脸上薄唇上下开合着——
‘之之...你这样...不是办法,我去......你等着我啊!’
他越是追逐着那声音,就越是连它的尾巴都抓不到,反而扰得他头痛欲裂,他手抬起按住额角,再放下来时眼中便是一片骇人的杀意,直盯着那些云逍派的弟子。
那些弟子已经赶去段风流身旁,而闻怀策此刻勉强调息完毕,他正瞧见邱锐之眼眶发红地朝这边走来,而那些弟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邱锐之跟他们穿着相似的缘故,竟然丝毫都没有防备他,只顾着将段风流团团围住,在他身边前后忙乎着。
“都闪开!”闻怀策情急之下运功大吼一声,此时此刻,他已然看出邱锐之情况不对,简直如同疯魔了一般听不进人言,想来怕也是跟段风流脱不了干系,偏偏凭他一己之力还制不住邱锐之,根本没办法挽回目前的局面。
——可若是今日再在云逍派闹出什么大乱子,他便再没有脸面去见易邪还有二公子了.....
这些云逍派的弟子大多年纪轻轻,刚上山没有多久,这巡逻的活计多半也是拿来历练历练他们的,于是这会儿被闻怀策这一吼,这些弟子瞬间由一群叽叽喳喳地鸡崽子,变成了一群怔愣地呆鸡,反正就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危险来临,闪都不闪避一下。
闻怀策内伤未平就动用内力,本就极其凶险,此刻更是忍不住一口血呕了出来。
可这些弟子也没有怔愣多久,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了危险,脚下的大地突然没来由地一颤,树上的冰凌瞬间扬扬洒洒地落下,与地上漂浮起来的积雪汇合在一起,整个天地之间都在这一刹那充斥着冰冷的雪花。
在这一方天地内所有人都被这磅礴的内力压地动弹不得,而邱锐之就在这一片几乎接近静止的雪花中破空而来,掌中蕴含着雷霆之力就要直击云逍派弟子的落脚之处。
云逍派的众弟子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眼瞧着这群人就要魂归西天,闻怀策目呲欲裂,一道雄浑地天外音却在此刻传来。
“住手!!!”
此声一出,云逍派压在众弟子身上的内力顿时消弭,众人齐齐急速后退,抬头就见易留行踏空而来,正迎上那一块空缺,接住了邱锐之这一掌。
两人掌劲一对的瞬间,满空漂浮的雪花四散崩落,跌回了原地,同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波荡气劲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去,这一下,周遭饱受摧残的树木终于拦腰折断,倒了一大片。
尹恩仇带着易邪飞快向后退去,到了安全的外围,尹恩仇安抚住焦急的易邪,道:“邪儿,别担心,这邪术失控并非无法可解,上次你雷师兄发狂也是你爹出手制住的,他应该有办法对付才是。
”
“可他万一打不过邱锐之怎么办?”易邪很不给面子地拆台道,不是他不信大侠爹,只是他跟邱锐之在一起这么久,对他功夫深浅也有所了解,邱锐之的武功不说独步天下也没差多远了,大侠爹——
尹恩仇皱起眉头,要是往常听见有人质疑易留行会输,他定然会嗤之以鼻,但眼下他却难以保持这份自信了,毕竟从刚才那一招来看,邱锐之的内力绝对不输于易留行,而他修炼的这种阴寒功法已臻至化境,这漫天白雪于他而言可谓是极有利的处境。
此时在半空中的两人已经同时收掌,落回地上,易留行看着邱锐之眼中的陌生和狠厉,心往下沉了沉。
他虽然不喜这个心术不正的女婿,但也从未想过跟他刀剑相向。
尤其是他们此次高高兴兴地回来,邪儿肚子里还孕育着这男人的血肉,也没有半分受了委屈的样子,若是那邱锐之能一改之前提亲时的无礼变得恭顺些,那易留行也乐得给这个女婿点好脸色看看,毕竟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了,总不能一直僵着关系,可眼下还未等他摆出和蔼可亲的老丈人架势,就偏偏闹出了这茬子事......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被闻怀策带到远处的段风流,易留行的目光转回来,看向邱锐之,突然笑了一笑道:“我们眼下如此争斗,邪儿看了怕是要伤心了。
”
“邪儿?”邱锐之眼皮一跳,但他很快就压下心头突如其来地悸动,变得更为狂躁起来:“邪儿邪儿.....你们左一个右一个都用他来扰我心神....罢了!我不用知道他是谁,也不用知道过往之事,我只要现在杀个痛快,你们还要来多少人,便一齐上吧!正巧这地方应景的很,我便送你们去这黄土之下一同相聚!”
“哪里还用得着旁人?”易留行俊朗一笑,甩了甩袖子道:“出招吧!我一人对付你足矣!”
“你找死!”邱锐之似是被易留行的笑声激怒,脚尖一点就冲了上去,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尹恩仇刚才还在拦着易邪,此时却不禁向前踏了一步,邱锐之和易留行此时算是战了个平手,而邱锐之因在发狂中的缘故,出招狠毒但却有些章法紊乱。
易留行凭借稳固的内功在长久的缠斗中能隐隐盖过邱锐之一丝风头,但尹恩仇仍未有一丝放松——他们的目的并非分出胜负,而是要找机会制住邱锐之,但照眼下的情况下去,还不知要打上多久,而且以邱锐之目前的状态,难保易留行稍有疏忽下会被他伤到。
“邪儿,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千万不要上前!爹爹去助你父亲一臂之力!”尹恩仇说着就将易邪交给旁边的弟子扶着,自己则飞身加入战局。
“爹爹!”易邪急得要死,可他却不能跑过去阻止,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清楚,贸然上前只会添乱,不如静等结果的好。
可如今他最亲近的人都在那风雪包围的中心,怎么能叫他不急?易邪想到这里就不由自责,他若是早些跟爹爹坦白在如梦山庄发生的事就好了,他爹爹就或许会从邱锐之的症状中猜出一二,而邱锐之那时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阿邪......”闻怀策一开口嘴角就溢出鲜血,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来到易邪跟前,云逍派的弟子看见他手中提着的段风流,登时都戒备起来,如临大敌地望着他。
“阿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易邪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厉色道:“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早就让菅蝶再三告诫过你,可你充耳不闻,此次竟然还将他带上山来!若是邱锐之这回有什么闪失,闻怀策......”
易邪指着段风流,咬牙道:“他便要以命相抵,而你,也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