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易邪是被一阵铁链扯动的声音吵醒的,他躺在昨晚打的地铺上,蜷缩成一团咬紧了牙关。
其实这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许久了,可易邪却仍旧窝在被子里蠕动着,在半梦半醒之间翻来覆去,总之就是不愿意醒过来。
终于将睡意全都折腾没有了,易邪的脑袋这时才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缓缓蹭出来,柔和的阳光照射在脸上,霎时间竟有些刺痛人眼的感觉,易邪抬手遮挡了一下,指缝之间漏出的光线映在他眼底,将茶色的瞳孔折射出了一种宛若琉璃般的惊艳感。
尽管有许多人都夸赞过易邪这副皮相,可真正为这副皮相所迷的人却少之又少。
易邪的相貌大多半都是随了尹恩仇,也自然有继承自尹恩仇的冷淡和锋利感,仿佛玄冰雕刻而成的假花般晶莹剔透澄澈无比,欣赏它的人趋之若鹜,但敢于伸手采撷的却寥寥无几。
虽然这份错觉总在易邪笑起来的时候消散殆尽,但雁过留痕,风过留声......总归是在旁人心里留下了冰冷的影子,叫人莫名地觉得,这个双儿的性子或许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明媚开朗。
易邪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柔顺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有几缕垂到了胸前,整个上半身摇摇晃晃,眼神更是迷离的很。
易邪就这么呆愣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还有那恼人的铁链声究竟出自何处,他一点一点转过头,就见邱锐之坐在床边,正一脸阴沉地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易邪临睡前把拴住邱锐之的铁链给打了几个结挂在了邱锐之够不到的地方,这样一来邱锐之即使比他醒得早,活动范围也仅限床边那一块。
可想而知以邱锐之的性子醒来之后发现这点有多憋气,他死盯着地上那团隆起的被子,眼睛里几乎要结出冰碴来,但在里面的人钻出来的一瞬他却突然愣住了,紧接着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下巴向上抬了抬。
“过来,给我打开。
”邱锐之直直看着他,双手向前一伸,镣铐随着他的动作晃悠了一下。
他此刻那宛若命令般的口气,让易邪没有睡饱地火蹭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怒瞪着邱锐之,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易邪刚怒完,头顶竖立地一根呆毛就垂落下来,挡在了他眼前。
邱锐之眼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道:“我知道。
”
易邪却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激动地一把掀开被子,让他看清自己隆起的小腹道:“知道你还跟我装什么高岭之花,你当初自己爽快完就拉倒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遭罪吗?”
邱锐之:“..........”
“而且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对我腹中的孩子左一个不喜欢右一个嫌弃,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就奇怪了,都不用你来生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意见?就显摆你会作妖啊!”
易邪怒急攻心,光用语言攻击邱锐之已经不能满足他,低头四处找了找,易邪忽然就拎起荞麦芯的枕头冲邱锐之砸了过去。
锁链顿时发出与床头硬木撞击的脆响,整个床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灰尘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可即便如此之剧烈的挣动,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也仍未能撼动那铁链分毫。
邱锐之绝望地被拴在床头避无可避,可以活动的铁链只有两个拳头那么长,他只能正面被砸了个满头满脸,他高挺的鼻梁首先就遭了殃,被砸了个实诚。
沉重的枕头慢慢从他脸上滑下来,他面部肌肉隐忍地抽动着,可眼角却不自主地渗出了几滴泪水。
而易邪撒完泼,那股起床气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他继续在被子上翻滚了几圈后,就跟换了人一般软濡地躺在被褥上一动不动了,宛若一条咸鱼。
过了一会后他才突然抬起头眨眨眼,看着挡住鼻子的邱锐之,问道:“之之,你醒了?”
邱锐之似乎有些担心他再扔东西过来,抬手挡了一下自己下半张脸,眯起眼睛道:“之之?你叫我?”
“是啊,难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吗?”易邪若无其事地起身,一边将身下的被褥卷成卷,一边应付着邱锐之道。
“以后不许再这么叫我。
”邱锐之说着就放下手,他英俊而略带邪气的脸上微妙地露出些许嫌恶道:“这称呼黏腻的很,惹人生厌。
”
易邪手下动作一顿,话说邱锐之先前就有好几次跟他提过,不喜欢自己叫他之之,只是还从没有这般直接表达过自己对这称呼的厌恶,而如今.......易邪心里琢磨着,邱锐之这怕不是是疯后吐真言了吧?
“真的吗?可是你以前最喜欢我这么叫你。
”易邪信口胡扯道,他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邱锐之:“之之,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
”邱锐之干脆地回答道,声音却打着一丝颤,他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感受,莫名地心里就觉得烦躁,右手狠狠一锤床头,铁链顿时哗啦作响,他顶着一头的落灰,神情阴晴不定地问道:“你到底将不将我放开?”
易邪见没能唬住邱锐之,一撇嘴道:“看你呲牙咧嘴那出,我把你放开你不得立马扑上来咬我啊!”
然后他举起自己被邱锐之咬过的那根手指,对他摇晃道:“啧啧,看看,我没弄个铁笼子给你装起来你就感激我吧!邱之之。
”
“你敢?”邱锐之怒极反笑,像规划领地一般盯着他道:“我是你夫君。
”
“我怎么不敢?”易邪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你不都把我休了吗?难不成你还想再休我一回?而且我叫你亲昵了你也不喜欢,你之前还冲我狂吼,唉.....看来咱俩的缘分是就到此为止了,我也不强求什么了......”
邱锐之一下卡壳了,闷着头不吱声了,他眼睛垂下来,睫毛微颤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边易邪还在气他,他抱起被自己裹成豆腐卷的被褥,站起来唉声叹气道:“你昨天脑子不清楚四处伤人,还对我父亲动手,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不体谅我也就算了还说要休了我,真是养条狗都比你强。
”
易邪瞥了他一眼,见邱锐之还沉默着,手却是抓在床沿上收紧了,于是继续装模作样道:“唉!可我如今却还是顾念着往日情分在这里陪你,免得你自己在这挨饿受冻,我这个下堂妻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你说是不是?”
邱锐之顿了顿,抬起头黑眸沉静如水,竟然是出奇地放软了语气道:“我之前不过是气你帮着外人对付我才会如此决绝,既然你还对我存有旧情,那我便收回那话也未尝不可......”
说着他嘴角绽放出一丝笑容,道:“你既然是我妻子,还不听我的话,乖,过来帮我把锁链解了。
”
易邪上次见邱锐之这么对他笑,大概是在两人初见的那时候,那种故意装出来的温柔笑意,想哄骗自己替他保守秘密,易邪至今都还印象尤深。
只不过,他没想到,邱锐之神志不清到了这份上还依然能想到要哄骗他,果真是本性难移。
“现在不是了。
”易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天真道:“你之前已经把我休了啊。
”
“你在闹什么脾气,你腹中怀有我的骨肉,还能离了我生活不成?”邱锐之继续诱导他道:“乖,把我放开,夫君定然会好好疼疼你,带你.......”
“带我什么?”易邪挑眉问道。
“带你去好好快活一番......”邱锐之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抑制不住体内沸腾的血液,黑眸的颜色更深,浓烈地像是化不开了一般,隐隐透出几丝猩红。
“呵呵,不用了,你就在这待着吧,挺好的。
”易邪猜邱锐之多半是想去杀人,他体内暗劲一日未消干净,他就一日控制不了自身的杀欲。
说完易邪就不理他了,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对着铜镜梳起头来。
邱锐之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易邪拿着白色的发带缓慢地给自己系了个马尾,就突然觉得心痒难耐,他自己也不知他心痒个什么劲,总之他知道他想要碰碰这个双儿。
这个想法一出,邱锐之就骤然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柔声唤道:“邪儿。
”
啪嗒一声,易邪手中梳子落地,他在凳子上转了个身,诧异地看着邱锐之,上下打量着他道:“之之,你......你难道......?”
“我记起来了,邪儿,过来......”邱锐之对他伸出双手,道:“不要冷落了夫君,邪儿过来让我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