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姜爻望着眼前的这份文件,双眸微微睁大。
这是一份红头通知文件,抬头印章俱全,看上去十分正式。而其内容虽然寥寥数语,但却告知了姜爻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周文涛的「叛逃者」罪名……已撤销?”姜爻读着文件上的内容,又抬头看了眼陆境仪,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文涛他……”
“他是自由的,并没有被拘禁,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陆境仪笑了笑,将文件收起。“虽然当初那小子的确惹出了一些风波,但如今误会已解除,他也就没理由再背着叛逃的罪名了。”
“可是,之前带我来这的那些灵御神使不是说,文涛被你们抓了,还要接受审判,除非我加入灵御台做担保……”姜爻捏着手中的文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陆境仪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怨念。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在骗我?”
“呵呵,如果不那么说的话,你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来这呢?”陆境仪推了推单片眼镜,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样看得姜爻牙痒痒。“不过,虽然我们的确没有强制囚禁周文涛,但他现在人的确在蓬莱,是他自愿来的。”
“自愿?”姜爻皱起眉。
“是的。在你前往鬼市期间,他遇到了点麻烦。”陆境仪看着姜爻,语气稍稍变得有些严肃。“他被人盯上了,差点被绑架。”
“什么!他受伤了吗?到底是谁干的?”姜爻大惊,连忙追问道。
“别担心,他恰巧被九牙救下了,人没事。”陆境仪说道。“至于试图绑架他的人,很遗憾,并没有被抓到。也正因为如此,九牙才把他送到蓬莱,至少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文涛之所会被绑架,难道是因为我?”姜爻咬着牙,脸色愈发难看。
“绑架者的动机目前不得而知,在事情查清之前,我们只能对周文涛进行贴身保护。而考虑到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不排除对方也会对你出手,这也是我们派人尽快把你接回蓬莱的原因。”陆境仪注视着姜爻的表情,说道。
“此外,听说这次你在鬼市十分活跃,虽然你没有暴露自己的体质,但也不代表地下江湖里没人打你主意。而一旦被地下江湖的势力盯上,你所面临的麻烦可不是一星半点,除非……有「灵御台」做你的靠山。”
“呵,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加入灵御台?”姜爻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差点又着了陆境仪的道,立马把心中的警戒天线竖了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陆境仪呵呵一笑,对姜爻的警惕不以为然。“事实上在你被大张旗鼓地接到蓬莱的那一刻,你背后的这座‘靠山’就已经自动建好了。”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如果你是地下江湖的势力,在你发现某人被灵御台首领特意请去总部后,你会认为他和灵御台是什么关系呢?”
“这……”姜爻语塞,他已经意识到陆境仪打的什么算盘了。
“有时候‘谣言’也是一种保护伞,这对你来未尝不是好事。”陆境仪说着,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当然,要是你真心想加入灵御台,我也欢迎。”
好一个老狐狸……
姜爻无语,此时的他终于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就算他不愿意,“灵御台走狗”这顶帽子也已被牢牢扣在了他头上,至少在外界看来如此。而一旦背负了这座“靠山”,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姜爻很清楚。
“我知道你很担心周文涛,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见他,顺便验证我刚才说的话。”陆境仪坐回办公椅上,倒是没有提什么“代价”。
“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少见他为妙……”姜爻低下头,他心里明白,周文涛是因为他才会被当成筹码,受人觊觎。之前的绑架事件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一再表现出对周文涛的关心,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总而言之,周文涛会暂时待在蓬莱,他的安全你不必担心。”陆境仪说着,随手翻阅起了桌上的文件,像是准备要忙其他事了。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
“就没……其他事了?”见陆境仪那么简单地就放过了自己,姜爻一时间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你希望我给你找点事做?”陆境仪笑道。
“额,不……”姜爻嘴上连忙否认着,但脚下却一步都没挪。
“你好像有话要问我?”似乎发现姜爻还杵在那,陆境仪再次抬起了头。
“那个,我……”姜爻踌躇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陆境仪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姜爻。
“其实……我的确有件事想向您打听。”纠结了老半天后,姜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知道饕餮在哪?我想见他。”
“哦?为什么突然要见他?”陆境仪饶有兴趣地看着姜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句。
“我……”姜爻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微微低下头,伸手抚过脖颈后的纱布。
“我想向他道谢。当初在鬼市是他救了我,但在这之后就没他的消息了。”
“你想见他,就只是道谢那么简单吗?”陆境仪推了下单片眼镜,镜片中映照着姜爻那张纠结的脸。
“也不只是这样,我、我听到了一些事……”姜爻决定不再掩饰,抬头径直看向陆境仪。“饕餮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很担心他,让我见他吧。”
“很遗憾,你现在恐怕见不了他。”陆境仪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反应让姜爻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为什么??”姜爻急忙追问道。
“想必你也知道,他在鬼市受了点伤,而且还不是小伤。”
“果然是因为穷奇之毒!”姜爻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毒解了吗?”
“穷奇作为四大凶兽之一,他的毒几乎无解。”陆境仪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镜片。“而对于同为凶兽的饕餮来说,穷奇之毒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伤害也非同小可,需要长时间的闭关静养才能逐渐祛除毒素。”
“闭关……静养?”
“是的。简单来说,他化为了原形,陷入了沉睡。”
“那么严重!?”姜爻大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身上有他的妖力,或许对他的恢复有帮助……让我见见他吧,我不会打扰到他的!”
“我可要提醒你,如今的他,并不是人类的样子。”陆境仪说着,抬头看了眼姜爻。“上古凶兽的原形极为丑陋,他们的样态和散发的气息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范围。当年围猎饕餮时,仅仅被他原形所震慑的灵御神使就有不少,你确定要见吗?”
“我要见的是他本身,和他的样态有什么关系?”姜爻的话脱口而出,丝毫不带犹豫。
“……”陆境仪停下了手中的擦拭,他再次抬头望向姜爻那张认真的脸,深邃的眼眸深处不知流动着怎样的情绪。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
“就算你想见他,但你有没有想过,饕餮他是否想见你?”陆境仪十指交叉,注视着姜爻说道。“虽然饕餮平时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心气比谁都高,你觉得他会愿意将他最虚弱、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吗?”
“这……”姜爻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既然他选择了独自闭关,那么旁人所能做的,就只有尊重他的选择。”陆境仪摇摇头,给出了结论。
“那……那他要闭关多久呢?”
“很抱歉,这点谁也不知道。可能几年,也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也就是说,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陆境仪轻轻点头,说道。“人类的寿命和凶兽比只是转瞬即逝,或许等到饕餮醒来,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怎、怎么会这样……”
姜爻闻言,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而当初饕餮曾在员丘山说过的话语也再次从他心底浮起,恍惚回荡在耳边:
「对于我来说,时间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长河,千百年来很多人和事来了又去,『遗忘』也就成了必然,说不定百年之后……我也会忘了你。」
如果饕餮百年后醒来,他……是否还会记得我?
姜爻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介意这点,而他内心翻滚的纠结也同样浮现在脸上,被陆境仪尽收眼底。
“如果你真想帮他早日恢复,也不是没有办法。”陆境仪忽然话峰一转。
“什么办法?”姜爻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一瞬,连忙追问道。
“虽说穷奇之毒几乎无解,但也不是百分百没有解毒的方法。”陆境仪说道。
“传说中有一枚圣物,名为「冰璃珠」。它是由西王母的眼泪,融合昆仑之巅的万年寒冰炼化而成,世间仅有一颗。在法力运作下,冰璃珠不但能在刹那间冰封万物,还可以解世间各种奇毒。有了它,想必饕餮身上的穷奇之毒也将很快被驱除。”
“那这冰璃珠,到底在哪呢?”
“一百多年前,冰璃珠曾经作为拍卖品在鬼市出现过,但当时被盗走了,如今下落不明。”陆境仪翻阅着手中的文件,说道。
“遗失了一百多年??”姜爻眼中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又凝固了。“这……难道就没什么线索吗?”
“线索倒是有,只不过是传闻。有消息说,冰璃珠在当年被盗后,曾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尘封已久,被外界称为‘鬼山’的不祥之地。”陆境仪似乎话中有话。
“那地方叫做……「暮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