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
姜爻的双瞳猛然睁大,惊骇之下,他竟一时身形不稳向后倒去,所幸被月琉璃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月琉璃的责备声从边上响起,但此时的姜爻可没心思理会,他指着控制台边上的那道缝隙,声音有些颤抖。
“缝隙里有……有只眼睛!”
“眼睛?”月琉璃眯起眼,跟着俯下身,朝缝隙里望了眼。
缝隙里黑漆漆的,除了厚厚的积灰,什么都没有。
“呵,看来你的眼珠子就算是留着,也和睁眼瞎没什么两样。”月琉璃直起身子,不屑地嘲讽道。“你倒是告诉我,你说的‘眼睛’在哪?”
“怎么可能,我之前明明看见……咦?怎么没了?”姜爻揣着手电上前左照右照,却始终没有再见到那枚血红眼珠,这让他自己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奇怪,难道真是我看错了……?”惊魂未定的姜爻又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我看你是被这里的‘死气’影响了神经,出现了幻觉。”月琉璃冷声道。“定力那么差,你平时怎么修炼的?”
“我……唔……”姜爻语塞,但也无力反驳,而他刚准备放弃,却忽然在缝隙底部的积灰中,瞥到了一件手掌大小的东西。
“那是什么?”
姜爻再次打起了精神,仔细地观察了片刻。从样态上看,这东西像是本卡在缝隙里的小册子,犹豫些许后,姜爻小心地伸出手,把这东西从灰尘堆里夹了出来。
“这是……日记本?”
姜爻轻轻吹了吹牛皮纸封皮上的灰尘,发现这本子纸张很脆,满是受潮的痕迹,似乎已经被遗忘在这很久了。封皮的中下方印着“殷家庄火车站”几个红字,表明这本子是火车站内部印发的非卖品;而在封面的右下角,则貌似用钢笔写了一个名字,但因为受潮严重,看不清具体写了什么。
“这好像不是成车长的东西……”姜爻嘀咕着,随手翻开了日记本,大致扫了几眼。这本日记应该被不慎打湿过,很多文字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后几页内容还勉强可辨。
【4月7日,雨。
……小雅要生了,只是我下周要开调度车去暮色山,这是我作为车长的责任……哎,要是能在预产期前赶回来就好了……小雅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
【4月10日,暴雨。
……这几天暮色山一带天气不太好,不知道殷家庄那边会不会受影响?希望小雅一切安好。话说回来,最近是太累了吗?感觉一到晚上这辆调度列车就会出现奇怪的声音,是我的错觉吗……】
【4月15日,小雨。
……又来了,明明是休整中的空车,为什么半夜走廊上会有人走动的声响?但出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不行,我快神经衰弱了,得尽快回殷家庄!小雅,等着我……】
奇怪的声音?
姜爻忽然想到先前在6号包厢休息时听到的诡异脚步声,虽然他也不确定当初是否是梦境,但眼前这本日记里记述的情形与他遇见的如出一辙,这让他有了些不太好的联想。
难不成这本日记里所说的“怪异的调度车”,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辆?
姜爻想着,又把日记往后翻了翻,发现15日之后的页数被撕掉了几页,而其后出现的几段日记字迹明显凌乱了许多,简直判若两人,也没有写日期,记述者似乎是在精神状态极其不佳的状态下写下这些文字的:
【这辆调度车在开往殷家庄途中遭遇了落雷,停在了桥上,连通讯也被切断了!我们车上十二人不想被动等待救援,于是让那个新来的实习站员去查看情况,但他怎么像消失了一样?一直不回来……】
【我们又派了一名乘务员去查探情况,这次竟然连她也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所有车厢,都没有发现她的下落,门窗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她到底去哪了??】
【车里的空气越来越奇怪了,每个人都很焦躁,副车长不顾我们的劝阻独自去找人,结果一去不回。等到我们找到他时,他、他已经死了……尸体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扭曲的表情,就好像、好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车门车窗都打不开,我们被困在了车里!剩下的其他八人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气氛越来越诡异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
火车被困在桥上,乘务人员失踪……还出了人命??这怎么和眼下我们遇到的情况那么像?
姜爻盯着这些凌乱的文字,不由眉头微皱,他翻动着日记想要查看后续,但发现后续的几页被一片水渍所浸润,完全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日记最后一页底部的几个字:
【……这辆车上……有鬼……我们所有人……都逃不掉了……】
姜爻默念着这些字,顿时感到脊背一凉,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轮椅老者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辆火车上有鬼!所有坐上去的人……都会死!!」
“不会真那么巧吧?”姜爻努力稳定着心神,他发现日记最后一页的背面好像还写了一些字,只是因为和封底黏连无法翻阅。尝试无果后,姜爻只能再次将日记本翻回了一开始的空白扉页,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年份。
“这个时间是……二十年前?”姜爻诧异地盯着扉页上的年份。“原来这是本二十年的日记?但又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姜爻有些迟疑,日记后半段的内容着实让人匪夷所思,而他一时也无法判断这本日记是否会和成车长他们的失踪有关。他抬起头,刚打算和边上的月琉璃商量这事,却发现对方的视线正聚焦在门外的方向,压根没有注意姜爻刚才的一系列举动。
“你在看什么?”见月琉璃表现反常,姜爻连忙顺着视线朝门外看去。由于环境昏暗,姜爻只能隐约看到门外众人的影子,只是此时的这些影子似乎退得离门更远了,像是要撤离车长室一般。
“赶紧走。”月琉璃微微皱眉,转身朝门外走去,姜爻见状也不敢怠慢,随手将日记本合上塞进怀里,跟着月琉璃走出了车长室。
“你们……没事吧?”刚出车长室大门,便听岩云那关切的声音从边上响起。姜爻一看,发现除了岩云之外,其余所有人貌似都退到了老远,看着姜爻两人的眼神惊疑不定。
“我们没事,但……你们这是怎么了?”看着众人奇怪的表现,姜爻不由疑窦丛生。
“你们两个在里面……就没感觉到什么?”远处的黄毛小心地探出脑袋,突然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姜爻有些莫名奇妙,但他很快发现众人的目光不是盯着他们两人,而是两人的背后。
“……!”姜爻心中一紧,连忙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两人后方是那扇被打开的车长室大门,门框上方的血手印连着门内天花板上的那片血红,在视觉上确实令人心生恐惧,但并没有姜爻想象中那种怪物站在背后的桥段。而正当姜爻稍稍松了一口气之时,他却忽然感到了一丝违和感,视线再次聚焦在了门框那些血手印之上。
只见那些之前还零星分布在门框内侧的血手印,此时竟然已向外蔓延了一片,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怪物慢慢从门里爬了出来一样。
“门外这些血手印……之前就是这么多的吗?”姜爻盯着面前与记忆中不同的场景,背后不禁一阵恶寒。
“先前就一点点,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了!这冤魂肯定还在这!”
前方的胖子远远瞄着门框上的血手印,猫着腰躲在黄毛身后,生怕那些血手印会爬到他身上似的。“这辆车太诡异了……不行,我要下车!我可不要再待在这种鬼地方!”
“现在这车被困在悬空桥上,两边都是悬崖,你要怎么下?”吴心睥睨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你要是打算砸窗跳崖,那就当我没说。”
“你……”
“行了!这里光线那么暗,说不定之前的手印数量是咱们看错了呢?别自己吓自己好吗?”
一旁的护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只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行动上却是推着轮椅老者躲得老远,甚至看上去比一脸心事重重的王晓芸还要紧张。
看着众人诡异的反应,姜爻不由感到脊背发凉,或许是多少受到了‘死气’的影响,现在就连他也隐隐有些焦虑。他下意识地拉着月琉璃,想要远离车长室大门,却发现月琉璃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另一侧漆黑的走廊,不知道在看什么。
“先不管那些手印,你们在车长室里发现了什么吗?”最后还是岩云的话将姜爻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成车长他们……在里面吗?”
“没有……我们查了一遍,车长室很小,里面没有任何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姜爻摇摇头,把先前在房间里探查的情况大致向众人介绍了一遍,只是跳过了涉及“死气”的部分。毕竟普通人很难接受“死气”这种常识之外的说法,更何况在凶手身份不明的情况下,透露的信息越多越危险。至于那本诡异的日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他暂时不打算向众人提起。
“竟然连火车启动钥匙都不见了吗?这下可麻烦了。”岩云闻言,表情有些严肃。“对了,车长室里有无线电之类的应急通讯设备吗?我们可以通过那些向外界求援。”
“我刚检查过,车里的供电系统被切断了,就算有无线电,应该也没法用……”沉默已久的王晓芸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恐怕……已经被彻底困在这辆车里了。”
“我去!车不能开,救援也叫不了,难道要咱们饿死在这??”胖子急了,连抓着黄毛的手都在抖。
“不管怎么样,站在这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到包厢那边,一起坐下来想想怎么应对吧。”
姜爻提出了建议,而其他人也早就想远离车长室,便也没有提出反对,纷纷沿着来时的左侧走廊离开了第一节车厢。
“我们也走吧。”姜爻说着,刚想拉着月琉璃离开,但发现对方没有动,视线依然紧盯着被内燃机所阻隔的另一侧漆黑走廊。
“你到底怎么了?之前就一直怪怪的。”姜爻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月琉璃所注视的右侧走廊,发现走廊上堆着一些杂物,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月琉璃收回视线,又转头看了眼门框上那些多出来的血手印,沉默不语。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姜爻问。
“没什么。”月琉璃看都没看姜爻,冷冷地吐了一句。“走吧。”
「嘎达……嘎达……」
众人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第一节车厢,随着车厢大门的关闭,整节车厢再次恢复了可怕的寂静,只是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啪……】
一道粘稠的声音忽然从车长室方向幽幽传来,半开的车长室大门上,一滴血红色的污点连接着门框上的手印,在门扉上缓缓绽开,不消片刻便积聚成型。
只见又一枚血红色掌印,悄然出现在了摇曳的门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