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川的话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尤其是孝宗赵昚一脸喜色的轻捻胡须问:“叶卿家能猜出此题?”
“呃……微臣……”
“叶兄,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金甫当是在为当日端诚殿羞辱之事找回面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呐!”沈金川见叶宇略带迟疑之色,于是便在身旁小声嘀咕道。
叶宇回头狠狠瞪了沈金川一眼,那眼神之中似乎在说:他娘的,你就算让我出场,你也该告诉我谜题是什么吧!这没有谜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面对叶宇那复杂的目光,沈金川只得无辜的露出一丝诡笑。
其实在沈金川的心里,对于叶宇这个好友的感情是复杂的。论及学识来说,他曾经心生嫉妒过,也曾有很多不服之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宇层出不穷的展示着他望尘莫及的才学后,他已经慢慢地改变了原有的嫉妒之心。
但这不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比较之心,这是每一个文人心中隐藏的一种自我傲气。即便二人是同乡、是朋友,这种潜在的对比仍旧存在着。
身为朋友又是同出滁州士子,本该同心协力与叶宇共同进退,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跟在叶宇的身后将会永远被阴影所笼罩,那他将不会有更大的发展。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因为友谊,可以不嫉妒成恨,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介意!
再者,像叶宇这种中间派,看似新起之秀风光无限,但毕竟根基不深没有依靠。将来无论是庆王赵恺得势,还是恭王赵惇入主东宫荣登九五,叶宇这种中间派都不会有好的发展。
要么将来归附于登基为帝的皇帝,要么就是慢慢地走向覆灭。而就算归附于将来登基的皇帝,也不会得到重用,因为新皇帝只会信任那些有从龙之功的旧臣。
所以沈金川对于叶宇这位好友,他是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去相处。
而今日他不顾叶宇究竟能不能答出,就直接将叶宇推了出去,这其中除了只有叶宇有希望挽回大宋颜面之外,也有为难叶宇的意思在里面。
叶宇的迟疑之色,在金甫当的眼里却是胆怯的表现,他今日连番出谜题就是为了换回当日端诚殿上的面子。
见叶宇面露迟疑之色,于是也开口戏虐道:“既然叶大人能答出谜题,那就请吧!”
看着孝宗赵昚殷切期盼的眼神,叶宇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心一横郑重道:“陛下,能否猜出,还要等微臣听了谜题再说……”
什么!?
叶宇的这句话一经出口,所有人都傻了眼,心说搞了半天你连题目都不知道啊!短短的一句话,愣是将在场的所有汉家臣子噎得是无言以对。
赵昚听了叶宇的这句话,也是愕然的不知该说什么,随即摆了摆手示意高丽学士金甫当重新说一遍题目。
金甫当显然也被叶宇的这句话震住了,不过震惊的同时他更是一种疑惑,暗忖这个叶大人难道真的如此自信?
坐于叶宇身旁的秋宫美子,则是眉目艳艳的看着叶宇,此刻在她的心里已然认定了叶宇能猜出答案。
不过她的这种花痴举动,看在平清盛的眼里却是隐忧不安。因为这不是他要看到的结果,他只恨当初西渡大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将他的女儿一并带来。
叶宇的出场对于在座的汉家臣子们而言,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
他们既希望叶宇能够猜出谜底,以彰显天朝能人辈出远非蛮夷高丽所能比及。但与此同时,他们更希望叶宇在这道题目上吃瘪,因为叶宇的名望,给他们这些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当今天下似乎所有的寒门士子,都是以叶宇作为追崇的对象。如此一来长此下去,他们这些贵族士子以及官僚大儒又将置于何地?
“金大人,请!”
“好!叶大人,方才金某出的谜题只有一个字,乃是个乜字!猜论语之句,每句各不相连!”
注:乜读(mie)
“哦?原来是这个字,此字倒是有趣……”叶宇听到这个字,倒是觉得挺有意思,难怪在座所有人都不能猜出谜底。
随后叶宇将目光落在了孔德贤的身上:“孔大人,既然这谜底是论语之句,您身为儒学正统,又是孔圣后人,难道猜不出吗?”
“呃,老夫学识浅薄,辱没了先祖……”孔德贤被叶宇这句话羞得是老脸紫红,愣是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
有时候羞辱人不一定非要用脏话,文明骂人其实更具有杀伤力,叶宇一直惯用此道不知疲倦。
叶宇冷笑了两声,便没有再得寸进尺下去,而是略一思量便笑了:“孔子曰:是也?非也?;子路曰:是也!;颜回曰:非也!;孔子曰:若是也,直在其中矣。”
“对啊!也与乜神似!”
“非也,既是乜,尽在是也、非也之间……”
“也与乜就是多了一笔,这其中道理,论语之中孔圣早有解析!”
“是啊!孔子曰:若是也,直在其中矣。意思就是,若是也字,直竖那一笔,就会在字的中间。反之若不是也字,就是少了那一笔,成了乜……”
“……”
一个个马后炮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拍案叫绝!
金甫当没想到叶宇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破了谜题,他不甘示弱的又接着道:“几度思量秋千格!”
叶宇闻听这七个字,随即眉头一拧,轻声道:“孙武子二分天地,楚霸王力托千斤。张天师能巧安排,孔夫子定夺乾坤。”
金甫当见叶宇随口就来,愕然的回思一想,便明白了叶宇已经猜出了谜底,于是接着道:“明月几时有!”
“方正皆因规矩成,孩子无数紧随身,任他多少不明事,推来不误半毫分。”
“竹做栏杆木做墙只关“猪”来不关羊!”金甫当色厉内荏,随即又出了一题。
听了金甫当的这个题目,叶宇哈哈大笑起来:“天运人穷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今日乱纷纷,只为阴阳数不通。”
“你!……”
金甫当被叶宇这连番的应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出题了。
其实这个时候,一个出题,一个以诗应对答案,所有人也已经揣摩出了答案。
秋千格,是算盘的别称,术算之法当然要几经思量了。
而叶宇应对的四句诗,也正是对算盘的概述,一个算盘之中孕育无数学问,既有兵法之道,也有玄学之精髓。
随后金甫当以‘明月几时有’为题,其实还是以算盘为题。所谓明月如盘,想问几时有,就得计算着日期,这综合在一起,不就是算盘吗?
而叶宇则也是根据算盘的外形以及结构,以四句诗破了金甫当的题目。
算盘大多是竹木所造,其中贯穿着珠子,所以‘只关“猪”来不关羊。’
算盘是古时候计算账目的重要用具,等同于后世的计算器,曾有不少人运用算盘计算天机,更有甚者窥测运势命理。
至于这些不过只是一种传闻,真假自然是难以验证,但有一点却是真实存在,那就是一个珠算高手的运算速度,计算常规数学丝毫不逊色于计算机。
叶宇与金甫当二人,一个问得有水平,另一个对答的更是精妙绝伦。
羞辱对方的最好方法,不是轻易答出对方的题目,而是在已经得知答案的同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这样的结果,就算叶宇不去反问,也已然是高下立见分晓!
二人以算盘为题,可谓将关于算盘的灯谜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这一刻楼阁上的宴席之上彻底安静了,显然这一问一答的精妙已非他们所能想象,他们正在慢慢的消化着这大浪如潮的信息。
“素闻金大人是高丽国第一才子,今日叶某能有幸与之对比,已然是十分荣幸!”
叶宇先是拱了拱手,道了几句恭维之词,随后却沉声道:“但还请金大人适可而止,以免再反受其辱!”
“你!……”
金甫当闻听此言十分羞怒,但随后十分不甘地拱手回礼:“金某受教了!”
“哈哈哈!今日乃是上元佳节,灯谜旨在于交流,切不可有了攀比之心!”
“陛下圣明!”
赵昚看着叶宇展露超凡的学识,他的心中甚是欣喜。因为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看到自己儿子优秀,更能让这位大宋皇帝欣慰的事情了。
“叶卿家,正值上元佳节,你不妨撰写一副对联,也好为这佳节添几分诗意!”
皇帝开了口,叶宇自然不会抗命不遵,于是待内侍摆上笔墨纸砚后,叶宇刷刷点点笔走龙蛇,就撰写了一副对联。
“庆今朝,海晏河清,风恬浪静,有圣主临朝,引我辈共兴华夏千秋业;欣此日,民康物阜,人寿年丰,恰贤臣满廷,辅明君同绘江山万里图。”
这一副对联其实没什么水平,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摆出一个姿态。
上联是拍皇帝马屁,下联是对满朝文武所有人的赞扬。整个朝野上下,叶宇是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上元佳节,要的就是一个喜庆!
此时花灯楼下的洛阳群众越聚越多,他们有的舞狮,有的耍龙灯,有些忘乎所以的百姓,甚至举起花灯朝着灯楼的方向大喊陛下万岁!
赵昚站在阁楼护栏边,望着远处的潮水般的人群,心情也是好了许多。因为这些日子的病魔,可是没少折磨他的身心。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此刻楼下的人群中忽然射出三道黑色光芒,而这三道黑色光芒的目标,直奔赵昚的胸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