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岩松走向等在教室外的何沐阳,委屈地对他说,我是想说来着,可是我没敢好意思说。何沐阳呵呵一笑说你还得修炼。
中午吃完饭,漾漾一边安慰书曼一边忙活着做一盏煤油灯。
“漾漾,你又要捣鼓什么呢?”如意问。
“寝室的灯泡不知道学校猴年马月给换,我准备晚上点灯看小说。”
“那是不是太费事了,我有手电,要不晚上借你用。”
漾漾眼睛亮了一下,想了想随后又说:“还是算了,我以前在被窝里打过手电看小说。实在太费事了,手举得很累,电池也不经用,而且很贵。”
漾漾一边说一边拿一支用完的锡制的牙膏瓶,把皮子剪掉,取瓶嘴和瓶颈俩部分,把残留的牙膏洗掉。
“你的干劲还真是大。”雨欣嘴里说着,手里一边递给她一个已经洗净的用完墨水的瓶子。漾漾用小刀在墨水瓶盖子的正中间戳个小圆洞,圆洞的直径要比牙膏瓶嘴的直径略大。漾漾是个完美主义者,仔细地把个小圆洞刮得圆圆的。
“制作灯芯的绳子必须是棉质的,否则煤油就不能被均匀地往上输送。你这绳子不行,有尼龙,烧起来不但不能照明,而且会发出一股臭味。”
“哦,那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会如意从寝室拿着一段棉绳回到走廊,“粗细也要正合适,绳子太粗穿不过牙膏瓶嘴,绳子太细会掉下来。”
如意边指点着边利索地剪一小段长约3cm的牙膏皮把手上一段棉绳的一头裹起来。“裹的时候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既要保证能穿过牙膏嘴,又要保证棉绳制作的灯芯点过之后剪灯花的时候,用针能把下面的棉绳挑上来。”如意边忙边说。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书曼忍不住念了一句。
“赵师秀的《约客》,里面提到的灯花指的就是煤油灯灯芯烧尽之后掉落的部分吧。”
“是。”
如意爱干净也是生活的能手。她帮漾漾把用牙膏皮裹着棉绳的那一头穿过瓶盖子再穿过牙膏瓶嘴,然后递给漾漾。漾漾灌好煤油,拧好瓶盖。一个简易的煤油灯就诞生了。
花漾漾拿着煤油灯看了看,甚是满意。墨水瓶洗净之后,透明的,煤油也是透明的,棉质灯芯蓝白相间的,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煤油灯诞生了。
数学课代表雨欣对书曼说:“刚才我交作业的时候看见几何老师已经把书交给班主任了。”
漾漾一边洗手一边说:“哦,这样事情那就好办多了。如果是在几何老师手上还没把握,几何老师一向严厉,跟他说软话没用。但是许大班主任容易说服,过两天雨欣你去跟班主任求求情,问题应该不大。”
雨欣答应过两天会陪书曼一起去。
煤油灯制作完毕,书曼、雨欣和如意就一起去教室。中午教室里人不多,看到书曼情绪仍然不高,漾漾坐在书桌上,给她们三个传授自己多年来上课看小说的真经。
上课偷看小说的惯犯花漾漾摇晃着两条腿给梅书曼总结了诸多伎俩列了个一二三四。
花漾漾指着如意的书桌说:“如意的书桌中间有条很大的缝隙,小说放在抽屉里,桌面上看,桌底下翻页,最理想最安全了。”
“安全是安全,但是很费劲。”如意说。
雨欣也指着自己书桌的那一堆书对书曼说,“咱们都是住宿生,大家的书都高高地垛在桌上,码得很高,躲在书后面不是更简单?”
“嗯,也是个好主意,不过遇上老师讲课喜欢边讲边转悠,这个方法就不理想。”花漾漾又跳下书桌坐在自己座位,把几本书散乱地放在书桌上,对她们仨说,“这个主意是不是更好?故意让书桌显得凌乱,然后小说以一种不经意的形式翻在课本旁边,或者压在课本下面,这样即使被老师发现,你也可以假装瞪一双困惑的大眼睛看着老师,垂死狡辩一下”。漾漾边说边演出一副困惑的眼睛的样子。
书曼被漾漾说笑了,雨欣和如意也忍不住笑。如意说:“其实书曼你上午看小说的方法没错。把小说放在抽屉口,身子留够离桌子刚好看小说的距离。你错就错在太投入了。”
“没错。”漾漾边思考边说:“上课看小说一定要有一心两用的本领。不管哪种方法都要把握如果万一不幸被老师盯上,一定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有的时候还可以在听到老师的某个问题时,回答一下,这样就更足以以假乱真。当然宁肯不答也不能答非所问,否则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看花漾漾说得眉飞色舞,书曼的心情好多了。雨欣和如意在旁边笑意洋洋。
“哎呀,还是不要在上课的时候看小说了,”雨欣说,“一心两用做什么都不成。看小说也不敢太投入。”
“看得有趣的时候要提醒自己不能笑,会心一笑也会显得形迹可疑;看得激动或者伤心的地方要确保不掉眼泪,哪怕是泪光闪烁都要严格杜绝;看到让人耳热心跳的情节也不能脸红啦,一不小心被老师逮个正着,那脸就丢大发了。”漾漾借题发挥一下。
“呵呵呵,”三个人心说还耳热心跳。雨欣和如意也在安慰书曼,毕竟好学生书曼第一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现行,连书都被收缴了。自尊心受了伤害。
雨欣说:“班主任的课堂还是不要放肆。年纪大点的老师的课堂上也不要胡来,他们训起人来铁面无私。”
漾漾说:“那当然。比如说英语老师付远树是个年轻男老师脸皮薄,咱们看的又大多是言情小说,他们不好意思为难我们让我们下不来台。”
雨欣笑着说:“再比如说物理袁老师不但年轻还长得慈眉善目,为人又很忠厚老实,也可以看看。”
如意笑着说:“没看出来雨欣你也这么不老实啊。”
如意接着说:“只要大家看小说不太明目张胆,多少给他留点面子,不去挑战老师的威严,老师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漾漾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俩:“真人不露相啊,是不是我把你们给带坏了?我罪过大啊。”
雨欣说:“还是安分点吧,认真听课要紧。”
“而且漾漾你不要总装作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是个很在乎学习的人。”书曼道。
“呵呵呵,我也就是说说,逗你开心的。”真要这样学习,还怎么对得起对自己满怀期望的父母,漾漾心里明白。
这天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书曼和雨欣在瞎聊磨蹭,如意还在下面慢吞吞地洗脸洗脚,如意有洁癖,洗个脸恨不得扒层皮下来。漾漾迅速刷完牙就爬上了木架子上铺,点燃自己的煤油灯,放在床头已经码好的一堆书上,开始看《几度夕阳红》。哈哈,终于可以大快朵颐地看个过瘾了。漾漾或仰或卧,只一会儿,就沉浸在小说里,看得入了迷。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十点熄灯之后,学校有值周领导来检查。
“是谁在点灯?”漾漾一世自恃聪明,这下被校领导给逮了个正着。
漾漾沉浸在小说里还没反应过来,雨欣赶紧把灯吹灭了。
校领导那一顿狮子吼:“你们没脑子啊,这么干燥的天气,在寝室点煤油灯,不怕发生火灾啊。发了火,烧死你们啊。”
同寝室里正在聊天的女生都吓得作声不得。
随之,漾漾斗胆嘟囔了一句:“寝室里的电灯坏了很久,天天摸黑。”
“灯泡坏了,去反映啊。”
“我们不知道跟谁反映去?”有女生附和,“一间寝室住了三个班的女生。班主任肯定不会管的。”
领导没再做声。
“那个点灯的女生把煤油灯拿下来。”过了半晌,校领导还不放心,不依不饶一定要漾漾把灯拿下床铺。漾漾只得爬下架子床,丧气地把煤油灯递给校领导。校领导把煤油灯里的煤油给倒掉了,把煤油灯扔进了寝室前的冬青树底下才走。
可怜那一点煤油还是漾漾厚着脸皮跟学姐讨来的。自此漾漾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制作的那漂亮的煤油灯就这样被打入冷宫。
寝室里的人说那个校领导是学校分管学生的副校长,姓但。学校领导里就他喜欢多事。
但校长是那种典型的有话不好好说的主,明明是一番好心,话说出来就跟咒人似的。漾漾不怪但校长,因为有时候像她这样调皮得没边没沿的学生应该有个人管管,敲敲警钟。多几个像他这样的老师或者领导,学校才像个学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时候不只是学生要把老师当父亲,老师也应该把自己当父亲,像父亲爱自己孩子一样爱自己的学生。
爬回到上铺的漾漾仰躺着,黑暗中看着寝室屋顶的那一排排青瓦,想着《几度夕阳红》的情节。
《窗外》、《失火的天堂》、《几度夕阳红》、《彩霞满天》这些小说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渗入漾漾和与漾漾同样爱做梦的女孩的内心,一生难忘。那些有些伤感的悲情的悒郁的爱情感觉;男主角或温柔或坚贞或文质彬彬或深情婉婉;女主角或柔弱或调皮或敏捷或聪慧或忧伤的气质等等,都构成了她们对爱情认知的最初模式。爱情对她们来说在某个未知的云端,在最遥远的远方。现在漾漾决不会轻易涉足,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她会把握最基本的原则。
翻转身,漾漾俯卧在被窝里,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透过窗户往外看补习生的教室。补习生的教室跟女生寝室是平行的相邻的东西走向的两排建筑物。只要下自习的铃声一响,补习生的教室总是星星点点地点起了蜡烛或者煤油灯。那个时候蜡烛是个奢侈品,一般人都舍不得买,一支蜡烛两毛钱,两个晚上用一支蜡烛,两顿的菜钱就没了。所以大部分人用的都是自制的煤油灯。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准备一场注定热火朝天却不见硝烟的战斗呢。
第二天,寝室里终于换上了新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