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大高中是望湖县一个片区的高中。因为学校住宿和饮食条件的艰苦,少出远门的高中学生又思家心切。所以学校也进行人性化管理,每月都会集中放假三天。若是恰逢节假日,学校也必会放假一次。
运动会前后都没有节假日,所以运动会结束后的这个周五,学校就统一放假三天。
这一天下了晚自习,隔壁寝室一个学姐过来问梅书曼:“书曼,我们现在回家呗?”
“晚上?怎么回家?”
“晚上,走回家。”学姐道。
“啊,很远吧?那得走多久?”
“不远,我知道一条近路。”
“晚上有点怕,不安全吧。”书曼还是有些犹豫。
“我们叫上几个男生。”
“漾漾,你说呢,咱们回家吗?”书曼转头问一旁的漾漾。
“好啊。”站在一边听她们讲话的漾漾对这等刺激好玩的事很是感兴趣。而且已经在学校苦熬了一个月的漾漾,也的确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好,我们收拾一下。”书曼对学姐说。
对漾漾来说这三天的假期不知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长假,关键是半夜三更走那么长的路途,让她想想都觉得兴奋。她一时激动得不知道拿些什么东西合适。她一边念叨一边收拾:“蚊帐不需要,带回家。短袖衣服不需要,带回家。床单睡了一个多月要洗,带回家……”梅书曼拿着她的俩包,坐在木架子床下铺等了好一阵子,漾漾终于收拾出了四个包裹。
为了壮胆,她们把来自于同一个小镇的也是高一(三)班的班长陶青给叫上了。
打理好行囊,大家就出发了,一行7个人。
穿上运动鞋踏在乡间小路上,步伐轻快而有弹性,不似踩在水泥大路上那般硬梆梆。
因为夜深,走过村庄偶尔听到狗吠。大家有些害怕。学姐提议:“大家边走边唱歌。”
漾漾赞成道:“好。”
但附和的人不多,因为大家不习惯于公共场合唱歌。学姐说:“不会唱歌的就讲故事。这样大家就不会觉得累,也能够忘记害怕。”
还是没人呼应,学姐说:“我来先唱一首吧。”
“给我一个空间,没有人走过……”
歌声真的能缓解恐惧和紧张。
但是学姐一首唱完,没人接上,大家都不习惯在多人面前表现自己。今天的漾漾姑娘也兴致不高,因为这个缺乏生活经验的丫头东西拿的有点多。
学姐只好继续给学弟学妹们介绍说:“现在是到了10月中下旬鄱阳湖开始进入枯水期,我们才能走鄱阳湖裸露的小路,路才更近。你们看这河床,有没有像沙滩,特别松软?”
“我踩踩试试,”漾漾往小路左边弯了几步自言自语道:“这河床踩上去真的像踩在沙滩上一样软。书曼,你也试试。”
夜空湛蓝,在明朗的月色下,小路曲折蜿蜒悠长。翻过一个小山包,转过一个弯都会呈现不同的风景。只是现在看不太真切,只有灰色的线条。学姐说:“现在是晚上,若是白天会有很多不同的风景。春天里这两旁的小路都是野花,到了冬天好多地里都有萝卜,口渴了我还拔过萝卜吃呢。”
哇,漾漾一脸神往。想象着白天野外的路四季更替,她定能嗅到春天的泥土气息,看到夏天的绿意盎然和秋天的水洗过的湛蓝天空,入冬后枯黄的野外的地里定然有水汪汪的大白萝卜,一定是别有滋味啊。
那样归家的路途虽然艰辛,但不无趣味。
等到春天,漾漾再走这条小路的话,一定是一路野花相伴,陌上花开,漾漾可缓缓归矣。
没兴奋多久的漾漾开始觉得累了。因为漾漾的行李实在拿得太多,一路上拖拖绊绊跟着大部队往前走。拖得都走不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陶青这时候加快脚步往前走。大家也不知道他怎么一个人忽然朝前走那么快。漾漾她两只手累得都没有知觉,只是惯性地挽在手上,路仿佛永远走不尽一般。漾漾并没有注意陶青走出很远,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拎的包上。不多会大家看到陶青空着手返回来,拿了漾漾手上的行李,什么话也不说,就闷着头往前走。大家正纳闷他的行李都哪去了。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陶青的行李放在路边,漾漾才恍然大悟。虽说是男孩,但是深更半夜一个人走在前面他应该也有些害怕吧。自此后漾漾就再也不喊他青青班长了。
陶青最先到家,书曼和学姐的家最远,在镇上,其余的三个人也陆陆续续到家了。最后只剩下漾漾、书曼和学姐。漾漾的家在学校。分叉路口,漾漾说:“书曼,我害怕,小路上阴森森的。”
书曼对学姐说:“姐,咱们拐到学校把漾漾送到她家吧,她一个人还要走四五里路。”
“好。”学姐爽快地答应了。
往学校方向的那条小路经过坟地,影影绰绰的坟包在深蓝色的夜空里若隐若现。而行人只剩下她们三个。坟场的下面又是一个池塘,微风一吹,池塘边上的茅草沙沙作响。三个人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作声。
“书曼,你说刚才如果出现大家说的磷火该怎么办?”走过坟场,漾漾对书曼说。
“听说磷火会跟着人跑,如果真跟着人跑,那胆子都要给吓破了。”原来学姐并不比她们勇敢多少。
“书上说磷火的燃点很低,这是一个化学现象。”书曼说。
“磷火一般只在七八月份的时候才会出现吧?磷的燃点也要40度呢,这都10月底了。”漾漾的化学在初中其实学得还不错。
“难道是化学现象你就不害怕吗?也会害怕吧?”书曼道。
“当然害怕,客观上讲,咱们也知道没什么鬼神。但是磷毕竟是死人身上的东西,想想还是很瘆人。”漾漾说。
“嗯,理论上讲没什么可怕的。要是刚才山上窜出一条狼来只怕才是真正可怕的。”学姐笑着说。
紧张解除,人就开始瞎说八道起来。
“呵呵。学校快到了。”漾漾说。
在校门口跟书曼分开,漾漾没有跟书曼说谢谢,心里的谢意不用表现在嘴上,她们注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好朋友。
但尽管如此,在深夜1点左右到家时,累散架的漾漾她依然坐在椅子上哇哇大哭。被吵醒从床上爬起来的爸爸妈妈围在漾漾旁边看到漾漾跺着脚哭得又委屈又伤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是手足无措。
爸爸端杯水给漾漾:“好了好了,喝杯水。”
“呵呵,你怎么晚上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肯定累。”妈妈笑道,这孩子还没长大。
哭过之后,漾漾又跑到妹妹朵朵的房间,说:“朵朵我回来了。”漾漾急于寻找存在感,看看自己这么久出门在外,家里人是不是想自己想的不行,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是不是不可或缺。可是朵朵睁着惺忪的双眼,一点激动的意思也没有:“我好困哦。”让漾漾很是丧气,这讨厌的小妞一点也不想姐姐。
朵朵心里笑着姐姐真幼稚,翻个身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