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旧历年底。如意、书曼和漾漾约定第二天晚上在康庄大道168号的“吉祥如意”茶座聚聚。
花漾漾在赶往望湖的路上,四人相约在这年的年底在望湖聚首。雨大、车堵,水花四溅,旬阳大桥上水雾蒙蒙,汽车在雨雾中穿行,就像心在世俗里穿行,忧伤又追问方向。
雨欣坐在深圳开往旬阳的火车上。往事如烟,自己在深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辈子遇到那么多人,最忘不了的还是她们三个。
很久没有在县城里走走了,离约定的时间还远。漾漾在深冬的天气里,呼吸着黄昏清冽的空气。“吉祥如意”这个茶座原来的名字叫做“旧时光”。听说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如果是几年前漾漾肯定觉得“吉祥如意”这名字太俗太没个性,过于慵懒过于随意过于平淡。但是现在她却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很温暖,有一种世俗的平淡和幸福。
奋斗让人身心振奋,平淡让生命回归本真,所以平淡才是生命的真正要义。
漾漾走进茶坊,大门左边墙壁上一巨幅的背景墙,上面是雪里梅花。白的雪,红的花,暗褐色的梅枝,画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盛放”。右下角题了一首诗:
杂事其二
王维
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
寒梅著花未?
漾漾环视了一下茶餐厅,她们三个人还没来。漾漾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点了一杯茉莉花茶。以前漾漾喜欢点苦丁茶,往事就像一杯苦丁茶。但是现在这名字漾漾听着都觉得舌尖泛苦。还是茉莉花茶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茶味,更像是淡淡的生活。漾漾望向窗外,良久,漾漾转过头来的时候,对面坐了一个人如意!如意漂亮的眼睛微笑着看着漾漾:“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什么没变,什么都变了。沧桑了,老了。心已苍老。你也来这么早?”
“因为这家茶坊就是我的呀。你看我屋里季祥。”如意顺手一指,季祥不就坐在柜台后面吗?挺直了身子探出头来对漾漾抿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我屋里季祥?”这一声亲切的称呼里饱含着怎样的信赖、安全、归宿和依靠!
“你是说这家茶坊是你的?”
“是啊,开了很多年了。”如意看着柜台后面还有俩孩子一男一女,“那是我俩孩子。”
“俩呢?”
“俩,韩丁丁,丁涵涵。”
“没有天理,你们怎么可以幸福得这么一塌糊涂?”漾漾瞪大眼睛说。
如意微笑着看着漾漾说,“你有你的幸福啊,我们就在这个小县城混日子过呗。”如意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亮,带着温暖的光泽。
漾漾自嘲地笑笑,幸福啊,幸福,她跟幸福连个照面都没打过。
“喝杯咖啡吧,味道很醇。”如意善解人意地推过来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她的笑容温暖而淡定。
在孤岛高中时漾漾其实是不太欣赏如意的。喜欢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勾魂摄魄把男生迷得心思全乱了。最多的时候一天收18封情书。花漾漾说:“你看我念书的时候心无旁骛地努力念书。总认为学习很重要,只要成绩好,就能成为老师眼里的骄子、父母眼中的宠儿、同学羡慕的焦点。成为骄子成为宠儿成为焦点很重要吗?是很重要,但有比那个更重要的,那就是要为自己而活着。唉,那个时候我总把考上大学当作唯一目标,总以为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苦难的终结。那时如果有想穿一件漂亮的衣服的念头,我都觉得是对含辛茹苦在家的爸妈的背叛,是一种罪恶。活得特别自虐。我一个人在县中为高考奋战时,你都中专毕业了。等我考上大学,你就参加工作了。等我参加工作你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可是念这么多年书得到了什么呢?我花漾漾这么多年执着追求的到底有没有意义?我一直坚守的到底有没有意义?书曼说你是很聪明的,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你聪明,而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是真正地聪明真正地智慧。你没有遗憾,曾经喜欢过你的男生也从来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受过伤害。你现在过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平淡的幸福生活。脸上洋溢着恬淡的气息,忙碌而真实地活着。”
“别难过,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如意看到漾漾眼里升起一股雾气。
漾漾呷了一口咖啡,把情绪迅速调整过来。咖啡味道很厚重,纯正,而且回味甘醇。“什么咖啡,这么香”漾漾说道。
如意说﹕“蓝山咖啡。”
“哇,蓝山,我只听过,从来没有喝过。我真有口福。你知道吗?01年的时候我经常来这。”漾漾撒娇着说道。
“那时它叫‘旧时光’。”如意接过话头。
“对,那时墙上画了一副《莲的心事》。你知道?”她还想说那时她对爱情还有多么美好的憧憬。
“当然知道。你知道那幅画叫‘莲的心事’吗?”
“书曼跟你说过我喜欢席慕蓉的这首诗?”
“是。”
“你真有心。可是我来了很多次都没看见你。”
“可是我看见你啊。但你那时不希望看见我吧?”如意笑意洋洋地看着漾漾。
如意什么都明白啊,当然漾漾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人的态度。喜欢也在脸上,不认可也在脸上。
“你知道‘旧时光’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如意问。
“是书曼取的?”
“是季祥。”
“竟然是季祥!”这个男人爱得很用心啊。
“当时就是一直想不出应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季祥就说在孤岛高中的时候你最喜欢席慕容的诗,书曼喜欢画画,雨欣喜欢听英文老歌特别是《昨日重现》《时光倒流》。就是我什么爱好也没有。但是我参加工作最早,所以我和季祥就开了这家茶坊,我怀念那时的我们,以此来纪念我们在孤岛高中时的那段单纯的时光。”
季祥,漾漾抬眼看看柜台后面的老板,感慨万千。
“书曼总是说你很聪明,你是真的聪明,你也很珍惜,珍惜也不容易啊。”
“当然实在的幸福很重要,但是生活中没有诗歌、绘画、音乐,那生活该有多么地乏味,会失去多少乐趣?”
书曼和雨欣是一同进来的。书曼熟门熟路,仿佛是已经来过很多次。当然,当年书曼曾经为如意和丁季祥做过红娘。很多次在他们都快要分手的时候,是书曼从中调和。书曼和雨欣一如既往的漂亮。没了少女时的青涩,多了女人的妩媚、成熟和韵味。
雨欣一进来就跟她们仨讲了一个笑话:“你知道吗?我昨天在回来的火车上,对面座位上有两个人在讲笑话。讲的人说有这么两朵奇葩站在大街马路上吵架,交通拥堵,周围的车都动不了了,一群人在围观呢。原来是两辆车追尾了,当事人争执不下都说自己不是过错方。最后他们打122叫来了交警,交警拍照,记录车牌号,前面一辆车牌号77544,后面一辆车44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