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扬天漫漫洒洒,风尘盖面渺渺茫茫。
沈清凌把手上的绸缎猛地抛向上空之后,一时出神竟未接住,绸缎轻盈落在台下一个观舞者的手中,定神一看竟是袁枫。
眼见袁枫气定神闲地将红绸递回,清凌脸色微变,接过后匆忙道谢,回身要避。
“多谢袁大人。”
“袁某似乎只与姑娘有一面之缘,未想到姑娘竟知道我姓袁。”他无心琢磨着台前围栏上的木雕,淡漠说道。
“大人并非池中之物,识时务者又岂会不知。”
“是吗?”袁枫微扬嘴角,“姑娘也不像寻常女子,如果不是身在京中,尚以为遇见了旧识。”
“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一介舞姬,岂会与大人相识。”沈清凌虽面不改色,但心中却不免一震,袁枫显然是在试探,可出于何种目的,却也不得而知。岂料此时的袁枫竟如此淡然自若,仿佛已经猜到这不过是一场心知肚明的拉锯战,果然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
于是袁枫踏上舞台,迎面朝清凌浅笑一声,“可袁某对沈姑娘可是一见倾心,这可如何是好?”话毕,他伸手环过她的纤腰,将其硬是搂入了自己怀中。
“大人请自重!”清凌本要挣脱,他却愈发挨得近了。
“若是想要入宫,何必委身庞骁呢?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场旧识……”
“你怎么会……”清凌险些没有沉住气,可想到惨死的父母和沈天麟的大仇未报,便咬紧牙关忍了下去。片刻后,袁枫猛然松了手,轻拍着自己的衣襟,再一次以不屑的眼神望向清凌。
“世事总是不如人愿的,有时候你越憎恨一个人,就越摆脱不了他,就如你这般恨我一样。”袁枫的眼里锋芒尽露,那般胸有成竹,恐不是沈清凌能猜透。
夜,清凌命坊里的丫头去给庞骁送信,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庞骁便风尘仆仆地赶了来,向来四下无人的后院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叩门声,沈清凌闻声前往,一脸愁容地扑进了庞骁怀里,未透露只言片语。
“信里只让我匆匆赶来,亦未道明缘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清凌不敢妄言,待心情平静后,仰面只问,“我何时才能入宫?”
“你就这么想当皇上的女人?”
“只要大权在握,当谁的女人又有何相干。”
“你一个女人,要权力何用。”
“我自有我的打算,难道你现在才发现,我不过只是个贪慕虚荣,攀附权贵的女子,谁能助我入宫,谁就是我闺中恩客,失望了?”
沈清凌就像毒药一样,令人上瘾着迷的同时,又令人痛不欲生,才会使庞骁心甘情愿地臣服。
“你说,要我怎么做。”
“要么,你助我入宫为妃,要么,替我将两个人送入地狱。”
“何人与你有此深仇。”
“袁枫和他的妻子——容烟,他们身上背着我全家数十条人命,和我未婚夫婿的血海深仇,不报此仇,夜不能寐。”
“袁枫?你是为了报仇才进了教坊阁,甚至想进宫?”庞骁不免心中一惊,岂能料到沈清凌的过往竟曾与袁枫结怨,而近日庞家与袁家又恰成水火之势,彼此都容不下,为保父亲洗脱挪用赈灾银两的嫌疑,也正是与袁枫正面交锋的时候。
“我庞家与袁家本是对立,父亲早已让我想方设法铲除袁家的势力,如果我帮你除掉他们,你是否愿意放弃入宫?”
“袁家根基深厚,朝堂势力遍布,又世袭尚书一职,深的帝心,你凭什么扳倒他?”
“皇上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日前赈灾官银被挪用一事,皇上委命袁枫调查庞家,至今未有头绪。此时选妃之日在即,礼部乐司陈忠大人正在风口浪尖上,稍有差池就会受贿之嫌。”
沈清凌一听倒是糊涂,“这又如何?”
“我见过陈忠,此人并非正直不阿,只是谨慎得很,袁枫毫不犹豫散去家当,是有意在朝中巩固势力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此时的他只是空有偌大府邸,理应挖空心思去谋财,并在宫中安插人脉,这就是动机。如果皇上发现挪用赈灾官银的是袁家,即便不能嫁祸给袁枫,也能把这个罪名推给他父亲,株连之罪可不轻。”
“那与选妃之事有何相干?”
“若是皇上知道暗地里送自己的人入宫选妃,你猜会如何?”
“那皇上……必定会对袁枫心存芥蒂,调查陈忠,只要制造陈忠收受贿赂的证据,就能嫁祸袁家。”沈清凌恍然一悟,这局布得确实高明,至少比自己人微力薄蜉蝣撼树要好得多,“但你与陈忠见了面,会否留下把柄,到时连自己也受了牵连。”
“放心,我岂会作茧自缚。”庞骁向来胸有成竹,既有勇又有谋略,否则也断不会在父亲面前做此担保,这恐怕也是为了让沈清凌以后被庞家接纳而铺的路。
可庞骁虽然动摇了沈清凌入宫的决心,却未真正断绝她复仇的念头,她恨不得手刃之人,只借他人之手铲除,原来并不足以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