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李孝常眼中光芒一闪，死死盯住了儿子。
儿子的领会与决断速度显然超出了李孝常的预估。
一人能在瞬息间杀死那么多刺客，尽管京城都在疯传这事，尽管太子府上以及四公主府上都来人一再致意，李孝常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儿子的体质劲力精神，确实看起来都与往日大有不同。
李孝常刚才说话故意简短，要试一试这个儿子如今的气度与心智。
没想到几句话之间，他对这个儿子的头脑也是要刮目相看了。
宠辱不惊，反应迅捷，对大势倾向一点就通。
这样的心智气度，再加上金陌园的超常身手，合在一起，真是让李孝常震惊异常也欣喜异常。
想到这里，李孝常带着十分的讶异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见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局促和惶恐；甚至，还有些淡然！
可是就在这淡然之中，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冷意与……杀气！
仿佛是一柄藏在剑鞘中的利剑，隔着最平凡的外貌，却能产生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早年领兵作战，李孝常知道，战场拼杀中受过血火洗礼的凛凛战将，一般会有着一股俾睨天下的强者之意。
可是眼前自己这个儿子，竟能将那种冷傲之气深藏于一份从容之中。
何况李孝常直觉的知道，李沐的这份淡然自然而然，既非做作也并不是强而为之，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这儿子修炼到这种本事与气度了？
李沐平静迎着他的眼光看去，对这位父亲一扬一抑的话语中蕴含的试探之意早就洞若观火。
看来，这位父亲深沉多智，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李孝常没有过多解释，李沐也没有多问。
朝中的形势，以及自己杀死刺客之后，朝中两方势同水火的势力对自己的拉拢利用之意，从李孝常简短的话语中，李沐已经非常清楚。
所谓祸福相依，又言祸福无常，这道理，李沐前世便已明白的很。
杀死刺客立功是福。得罪藏在暗处的某种势力，那就是祸。
能被皇族的人重视，本来是福。但是被两种相互争斗的皇族势力看重，那就是祸。
李孝常说完那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熏炉内青烟袅袅，此时窗外鸟雀的叫声竟是一点都听不到，甚至连自然界最轻微的声响都没有。
在这样安静的空间，父子两人似乎进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精神交流，互相传达着对对方的欣赏之意。
感慨地看着眼前几乎换了一个人一样的二儿子，李孝常缓缓道：“你放心，为父必为你安排妥当……你娘亲那里……”
李沐淡淡一笑，立起身道：“这个我自会给母……她说……”
到底是母亲这两个字依旧不太习惯顺利叫出口，看着这位父亲脸上从没见过的为难神色，李沐心领神会地回答了一句。
李孝常轻轻舒了一口气，凝视着李沐又道：“万卷书要读，万里路也要行啊！沐儿……好男儿怎可踯躅于方寸之地，痴迷于脂粉女色之中？你……要好自为之。”
感受到李孝常话语中浓浓的关爱和欣慰，李沐暗自点头：这才像个父亲嘛！由此看来，原先的身主，让这穆国公失望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男人之间的事情，尤其是睿智的男人之间，向来不必多言。
李孝常一甩袍袖，断然道：“去吧……越早越好！记住，你虽立功，也种祸不浅。为平安计，此事只可对你母亲讲明，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李沐不言声，只与李孝常眼光一碰，便退了出去。
都退出了两道屏风，超人的耳力让李沐听到李孝常的轻轻叹息：“虎父无犬儿啊——”
李沐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讲，他早就想出去见识一下这个时空的异种风情。
况且，出去不管做什么，应该都方便得多。
不过不管去哪里，都要先说通周氏这一关。想起周氏那种爱儿子爱的都想将儿子吞进她自己肚子里的那种程度，李沐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果然，周氏的反应在李沐意料之中。
当听到儿子要去江南养病，周氏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她大惊失色地夸张劝道：“儿啊——莫听江南景好，俗话说看景不如听景！在家日日好，出门事事难，儿可千万去不得啊！”
李沐皱眉道：“我这病，不去那里只怕就好不了！”
看着儿子的神色，周氏急的都要哭出来，满地转了几个圈，一扭身道：“算了！儿要去就去，娘陪你一起去！”
你陪我去？
李沐心里微微有些愠怒，道：“这府里怎么离得了？”
是啊，一应来往应酬，还要定期去宫里见礼，周氏这样有封诰的国公府夫人哪里离得开京城？
周氏再笨，这点还是明白。
刚才一时情急，现在想明白了，顿时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李沐一笑道：“又不是去太久，一年半载就回来……回来时，自然会比现在更好。在这里，我只怕时不时会出些疯狂的病……”
周氏面色一变。
李沐身上的血汗，还有他竟然能一气杀死那么多刺客，不要说平日他的体质，就是换成李涯，那可是跟府里武师练过的，都不见得能杀死一个刺客。
听说人疯起来力气就很大，这儿子，难不成真有啥意外的疯病？
想到这里，周氏再也稳不住。
咬咬牙道：“那儿还是去吧……不行，我得好好交代下去，教你爹爹给你寻个好护卫，一路好平安过去！”
李沐看着周氏的眼睛道：“你如果要我平安，就不要吵得天下人都知道！”
周氏先一怔，一下子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半张着嘴道：“为啥？”
李沐一笑道：“神仙托梦！”
知道周氏十分迷信，每次一提到什么神仙，什么佛祖，她都是深信不疑，铁定照做，因此李沐故意拿神仙找借口。
周氏立时“啊——”的一声，忙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冲李沐点头。
神仙的话，在周氏这里，那可是比圣旨都管用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