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既不能理解朝歌的作为,又为她的作为担忧。
从父亲那边的院子走出来时,她便有几分不悦的说:“让夕歌搬到你的院子里住,你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之前还觉得朝歌长大了,懂事了,可现在做的这等事情,笨蛋都不会这样做。
没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一间,给旁人住的。
朝歌和身边的奴婢吩咐一声,让她们都先回去,并交待等夕歌过去的时候,就让她在小花厅候着,等她回来,哪都不许去。
她的奴婢离开后,朝歌这才挽着她的胳膊轻声说:“我知道六姐姐的担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吃亏的,这事回头我会慢慢和你说,眼下我们要去大哥那边一聚,昨个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动吴世子来咱们府上,偶尔给咱们上一节课,我可听说那吴世子学问大着呢,上能观星参紫薇,下能梅易卦乾坤。”
“你听谁说的呀?”
广陵郡几时出了这等厉害的人物了。
“你整日在这儿深闺之中,当然不如我知道的多。”
她还骄傲上了。
“你又溜出去了?”
“没有,我这几日都在专心看练字,何况你把洞堵住了,我也没洞可钻了哩。”
她可是乖得不能再乖了。
闲谈之间,朝歌见那边的花开得正浓,忍不住又去采了一把花。
蓝天白云,花香弥漫。
爱出风头的郁金香在花海中争奇斗艳,只为挤入你的眼帘。
她喜欢花,只要开得好看,各样的花她都喜欢,今天她采了郁金香。
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紫的、白的。
她每样来一束,一捧各色的花扎在一起,五颜六色,她也不觉得刺眼。
她捧着这束花回来的时候问她:“好看吧。”
她说:花自然是好看的。
朝歌莞尔:“六姐姐你比花更好看。”
这张小嘴几时这么会夸人了,晚歌反有些不好意思,她又笑眯眯的说:“这么好看的六姐姐,那得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呀。”
“小姑娘家家的休要整天把这些个话挂在嘴上。”她向来不如朝歌放得开,一说这事就脸红。
一想到秦公子,心情便有几分低落。
与秦公子的婚事,势必要退的。
那人终非是她的良人,可女子一旦退了婚,就会被人所非议。
被非议也总好过与这样的人一辈子吧。
“拿着。”朝歌给了她一朵郁金香花。
郁香香清纯的香气扑鼻而来,淡淡的幽香,又让她稍有低落的心情好了几分。
另外一些花,朝歌便带去锦园居了。
偶尔有欢乐的鸟语声从上空飘过。
霁月人在厅堂的软椅上斜倚着看了会书,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他手中的书也就搁了下来。
“大哥,我来了。”朝歌进来唤了一声,径直去做插花这等事。
晚歌依礼福身,她总是显得比较客气。
见了大哥要行礼这样的小细节,朝歌自动就忽略了。
虽说长兄如父,但要是太客气了就显得生疏了。
“这丁香花都死了,怎么还不换掉呀?”
朝歌发现她先前为他插的丁香花,即使有水滋味着也不行了。
霁月说:“忘了。”
朝歌疑惑,忘了是什么意思?
换花这种事情不是有奴婢来做吗?
难道是这些奴婢做事不尽力?
她只好把丁香花拿出去,准备去换新水,门口的时候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奴婢侍候在门口,她便叫了声:“这院里的奴婢呢?”
“七姑娘,奴婢在。”两个奴婢正坐在不远处的拐角处闲着,一听她的声音便匆忙过来了。
“叫什么名字?”
朝歌有几分不悦,这些奴婢竟如此怠慢霁月。
能把霁月安排到这锦园居来住,就说明了霁月是被重视的,这些奴婢也太不懂变通了吧。
“回禀七姑娘,奴婢凤仙。”
“奴婢水仙。”
“大公子屋里的丁香花都干成达样了,都不知道给换的吗?”
两位奴婢听她声音严厉,慌恐,解释:“七姑娘,是这样的,大公子特别交待,不许动桌上插的花。”
“……”竟有这事?
朝歌理不好再责备两个奴婢什么了,只好交待:“那听他的便是了。”又让奴婢给她去取了水,这才把花瓶又抱进了屋里。
她不在这儿的时候,霁月与晚歌各坐一处,为了不让两个人的相处显得尴尬,晚歌便又主动问了几句话,就是关于世子来沈府学堂给大家上课一事。
霁月只说,要问过世子才知道。
过了一会,朝歌又抱着花瓶进来了。
她在一处矮几前跪坐下来,把自己带来的郁金花插了进去。
这红花绿叶的在她手里随便一摆,瞧起来就是赏心悦目。
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的杰作,跪坐在桌前满意的盯了好几眼。
本想问霁月好看不好看,想了想,又作罢了,却听霁月说了句:“还挺好看的。”
朝歌看他一眼,和他说:“过两天便不新鲜了,到时候你就让奴婢再去花园里摘几朵插上。”
霁月说:“她们插得不如你的好看。”
“……”朝歌无话可说,她机智的觉得,这难道是在暗示,到时候让她过来换花?
若是这般,就很劳神了。
她也仅是心血来潮了,就做了这事。
她恐怕不能记住这插花的事。
转念之间,她又有了主意。
等回去她便和自己的奴婢交待,以后采花送花这事,由她的奴婢来做便是,保准不会忘记的。
打定了主意,朝歌也为自己添了茶,一边问他:“大哥,世子得什么时辰来呀?”
“……不知道。”他只是派人送信让他午时过来用膳。
避免几个人在一起冷了场,朝歌便没话找话。
“一想到就要到学堂读书了,还挺激动的,你说咱们大耀国也让女子和男子一般考取功名多好。”若是这般,她一定发奋图强,考个状元出来。
再不行,她也得考个秀才出来。
反正一定要做官。
还有晚歌,以晚歌的聪明,一定可以考个状元的。
沈家的公子出了不官,姑娘做官也一样。
当然,她也就是随便扯几句。
在大耀国,读书的女子并不多,尤其是普通的百姓家,才没那个闲钱去读书。
而且多半人会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啊!
又不能做官考状元,简直是浪费时间。
也就是一些权贵家的姑娘,时兴读书,陶冶情操。
霁月看她一眼,说:“想法倒是挺大胆。”
这也很朝歌,就没有什么事是她想不出来,又或者想出来不能说的。
晚歌说:“想法倒是挺新颖。”
这样的想法,她也有过,只是她从未曾说出来过。
说出来也不能改变的事情,何必要说。
没准还会落下口舌。
也就朝歌,有什么便说什么,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
想让女子一起参加科举,大耀国没这个制度。
历代也没有这般的制度,历代以来,女子都是依附男人生活。
说了这事,朝歌见霁月脸色不变,便知这话并不引他反感。
再看晚歌也仅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便知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说也无妨。
既然说开了,她索性就多说几句这样的话给未来的太尉大人听了,没准将来太尉大人朝皇上进言几句,制度会改变也不一样哩,为天下的女子造福,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哩。
“我是觉得吧,男人女人都是人,都是一样的生命,既然这样,就应该人人生而平等,若是平等,为啥学堂只能进男子,不能进女子。”
也就是她们家里银子多,可以在家里办得起学堂,请得起夫子。
要是男女一样,她们家的或姑娘或妇人,不知道出了多少官了,她娘亲就是个才女,颇有学问。
霁月点头,竟认可她的话了,顺便问了一句:“还有吗?”
他倒是不知道,她小小的脑子里竟有这许多的想法。
“我有时候也琢磨着,为啥男人一定要三妻四妾,搞得家里不得安宁,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忍气吞声……”
晚歌便轻声责备她:“还没喝呢,你就开始醉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你便是把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得罪了。”
幸亏这里没有旁的男人,只有大哥霁月。
霁月没因她这话有丝毫的不悦,反而为她解惑:“寻常百姓家,大多也都是只有一位娘子。”
他也疑惑,小姑娘家,这脑子里怎么想的尽是这些事情?
朝歌不以为然,她说:“那是因为他们一个娘子都养不起了。”
当然也只能一个娘子了。
但凡家里还能再养得起一个的男子,多半都是会再纳妾的。
她也算是看尽了人间繁华,世间百态,对于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谁一个娘子都养不起呀?”
随着朝歌的话落,就见世子被锦言领进来了。
也是朝歌这一句话嗓门有几分的拨高,一下子便传到外面去了。
朝歌晚歌都起来福身,世子在另一矮几坐下。
世子来了,也就没朝歌发挥的地方了,她默默的吃了会茶几上的果仁。
这明明是昨个她送给霁月的开心果,怎么都摆她这儿了?
她还是不吃了吧,万一吃完了霁月就没得吃了。
霁月倒是丝毫不介意把讨论的事情分享给世子听,便回了他说:“穷人。”
吴世子疑惑了。
霁月几时这般的放得开了,竟和两位小姑娘在一起讨论起这些问题了。
霁月又反问他一句:“世子这般家世的公子,身边必然也少不了许多的美妾吧。”
朝歌支着耳朵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