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豹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水,说:“二哥,二嫂,自从沐淑梅去世之后,对于婚姻,我突然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骆虎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安然立即很感兴趣地说:“三弟,说来听听。”
骆豹说:“婚姻这个东西,冷暖自知。许多在外人看起来郎财女貌的的婚姻,未必是完美的,说不定同床异梦。外人看起来很不般配的婚姻,说不定琴瑟和谐。”
安然连连点头,说:“婚姻就如同脚下穿的鞋子,合不合脚,外衣是不知道的,只有自己知道。有些人,穿着一双名牌鞋,众人很羡慕,却不知穿鞋人其实很蹩脚。有些人,汲着一双拖鞋,还是地摊货的,众人都瞧不起,却不知穿鞋的人很舒服。”
骆豹说:“而且,婚姻的合适感,以及满足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变化的。我听说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个年轻男子,为了追求心仪的女子,在雪地上等了一夜。甚至,为了向那个女子表达心意,竟然当着那位女子的面,削掉了自己的小指,说那是‘削指明志’。张于,那女子深受感动,嫁了那个男子。婚后,两个人恩恩爱爱,相敬如宾。但是,十年后,那男子成了当地著名的富豪,竟然看不中自己的妻子了,坚持与妻子离了婚,随后娶了一位年轻美貌的新妻子。”
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水,骆豹以总结性的语气说:“就算是所谓的爱情,也有个保鲜的问题。新鲜味儿一过,天仙变巫婆。”
听到骆豹说的“天仙变巫婆”四个字,安然不禁笑了,她瞅着骆虎说:“现在,我是不是变成巫婆了?”
骆虎微微一笑,看着安然说:“你现在不是巫婆,因为你以前就不是天仙。”
安然有些恼,作势要打骆虎。
骆豹双手捂脸,说:“哎呀,少儿不宜!二哥,二嫂,你俩要是继续秀恩爱的话,我就只能回避了!”
安然连忙说:“三弟,你不要这样嘛!”
骆豹这才把手放下来,说:“其实,世上貌如天仙的女子,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安然说:“虽然是凤毛麟角,但是,不得不说,洛神就是其中一个。”
骆虎也是轻轻一叹:“是啊,咱们家的灵气之气,都被洛神一个人独占了。”
安然叹息一声,说:“洛神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为了支撑骆氏家族和骆氏集团,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她和老爷子,是对骆氏家族和骆氏集团贡献最大的两个人。”
说到这里,安然看着骆豹说:“三弟,尽管让沐淑梅跟你结婚,和让沐淑梅与你离婚,都是洛神一手操作的。但是,她的本意,都是为家族、为你考虑的。”
骆豹点了点头,说:“沐淑梅落到那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骆虎说:“好了,谈一谈今天的正事吧。”
骆豹郑重地说:“二哥,二嫂,我想通了,辞去所有的职位,提前享受人生。我计划三天内把一节手续办完,到欧洲玩上一年。”
骆虎问:“你真的想通了?你与大哥不同。大哥已年过四十,精力不行了,你却刚满二十岁。”
“二哥,二嫂,主要原因是:呆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不仅自己难受,还会让马素素难受,碍手碍脚。为什么这样说呢?从股权上来说,我的股份远大于马素素的股份,在董事会上,我的发言权,远大于马素素。但是,在集团的权力上,马素素是董事长,我是副董事长,是马素素的下级。这不成了两头大吗?”
说到这里,骆豹拿起了茶壶,给骆虎夫妇倒满了茶水。
骆虎说:“三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准备辞职,不管集团的具体事务了。”
骆豹说:“二哥,大哥已经辞去了集团的职务,咱俩再辞职,我担心的是:马素素把集团的事务弄砸了!”
骆虎笑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马素素执掌骆氏集团,只会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集团效益比以前好了;第二种可能,集团效益原地不动;第三种可能,集团效益下滑了。在我看来,就算是出现了第三种可能,我们也应该接受,这算是转型期的阵痛吧。我所说的转型,是由家族企业向职业经理人制度的转型,这是企业发展壮大过程中的必由之路。”
稍停了一下,骆虎说:“现在马素素虽然是骆氏集团的董事长,但是,她要是乱来的话,我们弟兄仨,能立即把她从董事长的宝座上掀下来!”
确实,现在的骆氏三兄弟,依然掌控着骆氏集团过半的股份。尽管现在骆氏集团的董事长成了外姓人,但是,骆氏集团依然姓骆。
骆豹说:“我姐临走之前,提出了骆氏集团董事长应由外姓人担任,这是很有胸襟、很有远见的!我不敢评论大哥和二哥,单说我个人,尽管现在是骆氏集团的副董事长,但是,我几乎什么也不懂,刚刚从一所二流大学毕业,我会点什么?早一点辞职,对于我,对于骆氏集团,都是一种解脱。”
骆虎说:“三弟啊,咱俩辞职之后,集团就空出了两个副董事长的位子,由谁来继任,就显得尤其紧迫和重要了。”
骆豹眼珠转了转,说:“二哥的意思,是想用两个副董事长,对马素素形成一定的制约?”
骆虎摇了摇头,说:“马素素要是干好了,咱们手上的骆氏股票就更值钱了,既然如此,咱们千万不能给马素素设绊子,而是找出两名尽职尽责的副董事长,辅佐马素素。”
骆豹笑了:“二哥,请原谅我!我的格局还是太小了!我原以来二哥会刁难马素素,因为安居的关系。”
当着安然的面,骆虎没有评价安居,而是岔开了话题说:“三弟,依你看来,哪两个人适宜担任集团的副董事长?”
骆豹立即说:“二哥,当我姐还在上学的时候,你和大哥就帮着老爷子打理骆氏集团了,因此,你和大哥算是集团的老人了,谁忠谁奸,谁优谁劣,你和大哥大体有数。至于我,根本就是两眼漆黑,这一点,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骆虎笑着说:“你能这样想,我和大哥就放心了。兄弟之间,把话说开了,有话放在台面上,反而不生嫌隙。”
一直不大说话的安然,这个时候插话了,她是向骆豹说的:“三弟,你去欧洲的时候,姨娘跟着吗?”
骆豹摇了摇头,说:“她要一直呆在杭城。我本想带她出去,一起散散心,她却说,说不定咱父亲哪一天就回来了,回来的话,必先到杭城。”
骆虎和安然都沉默了。
骆豹汲了一口茶水,说:“从咱家老爷子和我娘身上,我感触良深。”
安然咦了一声,说:“三弟,愿闻其详。”
骆豹说:“在我小的时候,我娘跟我说过她和咱父亲的‘恋爱史’。当时,我外祖父和咱父亲是商业上的伙伴,我外祖父处于下游。有一次,我外祖父被人坑了好多钱,没有钱还咱父亲了。于是,我外祖父想出了一个馊主意:把我娘送给咱父亲做妾,双方的欠账一笔勾销。咱父亲答应了,但是,我娘不答应!”
骆虎和安然听到这里,一下子来了兴趣,安然笑着说:“没想到姨娘当年,还很有个性啊!”
骆豹说了下去:“我娘不同意,我外祖父想把欠账一笔勾销的意图就无法实现,气得病倒了。我外祖母用笤帚打我娘,我娘也不屈服。就在这时,咱父亲上门催款,当面问我娘为什么不愿意给他做外室。我娘掷地有声地说:‘宁做穷汉的妻,不做富翁的妾’!”
骆虎也还罢了,安然却是耸然动容,她轻轻地吟道:“宁做穷汉的妻,不做富翁妾!多么励志的格言啊!”抬头问骆豹:“后来呢?”
骆豹说:“咱父亲听了我娘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对我娘说:‘人各有志,人各有选择。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提前祝你觅得如意郎君!’当着我娘的面,我父亲全部免除了我外祖父的欠款,要知道,那可是一笔巨款啊!同时,我父亲还许诺送给我外祖父十万元,作为我娘出嫁前的嫁妆。”
由于提前知道了结局,骆虎和安然皆是相对而笑。安然暗想:“当年,公公真是煞费苦心啊!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泡(妞)的高手!”
骆豹说了下去:“一时间,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喜出望外,向咱父亲说了很多好话,千恩万谢,然后,我外祖父和外祖母,逼着我娘向咱父亲说几句感谢的话,结果,我娘把头一扭,说:‘谢什么谢?我一个谢字也不如!’我外祖父和我外祖母感到在咱父亲面前,丢了面子,对我娘破口大骂,结果,我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是我的男人,这是他应该做的,我和自己的男人,谢什么谢’?”
骆虎点了点头,安然笑着说:“咱家老爷子真是个高手啊!把一笔死账抹平了,再加了十万元,就换来了姨娘的倾心爱慕!现在的年轻男人啊,给咱家老爷子提鞋都不配!”
骆豹接着往下说:“当时,咱父亲听了我娘的话,直接呆住了!很显然,咱父亲根本没有想到,他的大仁大义,竟然把我娘感动了!”
身为人子,不能说自己的父亲“奸滑”,于是,骆豹用上了“大仁大义”这个词语。可问题是:观骆英一生的轨迹,根本就与“大仁大义”不沾边。
骆虎和安然皆是心照不宣地连连点头,骆虎更是说:“是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咱家老爷子的大仁大义,直接把姨娘感动了!这个结果,自然是咱家老爷子始料不及的!这真是:好心有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
要是骆洛神听到了骆豹讲的这个真实的故事,就算是当着骆英的面,骆洛神也会直接说骆英是假仁假义,是个欺骗感情的高手。
但是,除了骆洛神,骆氏家族的人谁敢说骆英的坏话?就算是背后也不敢!这种习惯,已经深入到了骆氏成员的骨髓深处。
就像现在的骆虎、安然、骆豹,就算是想说骆英的坏话,也只能“寓贬于褒”。
安然喝了几口茶水,问骆豹:“三弟,后来呢?”
骆豹拿起茶壶,为安然的茶杯里添了水,说:“在我娘跟着咱父亲走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的插曲!”
安然催促道:“三弟,快说啊,不要卖关子!”
骆豹说了下去:“当时我娘就对咱父亲说:‘我现在就跟你走,做你的女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咱父亲让我娘说出那个条件,咱娘说:‘你不是要给我十万块钱做嫁妆吗?那十万元,不用送到我娘家来了,直接存在你那里,等到我为你生下了孩子,那十万元,就留给孩子’!听到这里,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直接傻眼了!很显然,我娘恨上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不让咱父亲给她娘家一分钱!”
骆虎和安然唯有叹息而已。
骆豹接着往下说:“我娘跟了咱父亲之后,对娘家犹有余恨,一直不回娘家,也不让咱父亲给她娘家送钱送物。直到我出生了,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得到了消息,上门来贺喜,我娘跟娘家的关系,才稍稍有了点缓和。”
说到这里,骆豹喝了口茶水,说:“也难怪我娘对娘家不感冒,在我看来,当时,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确实有用女儿卖钱的嫌疑!”
三个人都沉默了,只是默默地喝着茶水。
一会儿,安然打破了沉默,说:“自从我进入了咱们这个家门,发现咱家老爷子和姨娘,感情颇深啊!”
骆豹苦笑一声,说:“丝萝得托乔木!丝萝必须依靠乔木生长,乔木弯曲,丝萝就必须跟着弯曲。这些年来,我娘在我面前,总是笑容满面。我就怀疑了:她的心中,就没有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