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俨压低声音道:“我旧话重提:倘若侥幸躲过这一场劫难,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婧冷冷地道:“我重复一遍:等到发家致富了,再提纳妾的事吧!”
说完之后,李婧高声唤进了洪芳,把奏折交给她道:“你把这奏折贴身收藏好了,然后快马赶往京城,投递到兵部衙门。然后兵部的大人自然会呈报给陛下御览。”
洪芳毕恭毕敬地向李婧施礼道:“遵命!”
李婧又交给了洪芳一些盘缠和一套便衣,叮嘱道:“途中你要扮作寻常百姓。在抵达京城之前,不得泄露身份。”
洪芳再次毕恭毕敬地道:“院长放心,我一定按照您吩咐的做!”
李婧点了点头,目视洪芳道:“没有我的亲口命令,守门的弟子是不给你开门的,我把你送出去吧!”
洪芳把奏折贴身收藏了,又收拾好了行李和盘缠,然后牵着马,随着李婧、严俨来到了南山学院的大门口。
门口附近燃起了十几堆篝火,一些弟子早已严阵以待,还有百余名弟子根据李婧下达的命令,或在用木石搭建一个高台,或将一些数十斤重的石块搜集过来。
众位弟子目睹严俨与李婧并肩而行,更加相信了严俨“上面有人,后台是娄厅长”的传言。
李婧下令开了大门,洪芳纵马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南山学院那一扇厚重的石门重新关闭了。
严俨指着那正在建设中的高台及高台周围的那些石块,问李婧道:“院长,有用处吗?”
“其中用处,一会你就知道了!”李婧看了严俨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我是虚耗弟子们的力气吗?”
严俨不禁一怔,心中暗道:“李婧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早就作好了抵御荆国的准备。她显然不是‘花瓶式’的那种类型,而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人!那么,倘若她嫁给了我,就必定能成为我对付纳兰淑梅的一个得力助手!”
他转念又想:“但问题是:李婧,包括我,能躲得过这一次的劫难吗?”
半个时辰后,守门的一个弟子向李婧报告道:“院长,我们派出去的最后一个探子回来了!”
李婧沉静地道:“开门,让他进来!”
那探子进门后,气喘吁吁地向李婧报告道:“启禀院长:数千百姓,扶老携幼而来!”
李婧没有说话,只向高兴和阴教头招了招手。
高兴和阴教头一齐来到了李婧面前,躬身施礼道:“院长有何吩咐?”
李婧面无表情地下令:“挑选一百名箭法好的弟子在门口一字排开,严阵以待。一旦有人进入射程之内,就乱箭齐发,格杀勿论!”
严俨暗道:“寻求避难的百姓中,应该没有我爹爹!因为寒江亭在南山学院的后面。荆军只有在攻占了南山学院之后,才会侵犯寒江亭。”
严俨虽然没有阻止李婧的命令,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悲悯之情!
理智告诉他:要是为了救这部分百姓而导致南山学院失守,将会使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因此,李婧的做法是对的:为了全局,只有牺牲局部!
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各种嘈杂的声音,逃难的百姓蜂拥而来。
等到百姓进入了射程之内,随着李婧一声令下,一百名弓箭手乱箭齐发。
霎时,惨呼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前面的百姓多数中箭,或死或伤。后面的百姓见势不妙,掉头就逃。
片刻后,那些百姓逃得远了,只抛下了百余具尸体。
火光中,严俨蓦然发现,李婧咬着嘴唇,一张俏脸上显出了悲凄之色。
严俨语带讥讽地道:“看来,院长也有慈悲之心啊!”
李婧叹息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下令射杀百姓,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然后李婧写了一道手令交给高兴道:“荆军远道而来,地形不熟,一般不会在黑夜发起进攻的。你持我手令,让各处防守的弟子分成两拨,轮流歇息。”
高兴遵命而去。
严俨低声问李婧道:“你以为敌人会在何时发起首轮进攻?”
“黎明!”李婧不假思索地道:“黎明是人的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
门口有现成的笔墨纸砚,李婧写了一道手令交给阴教头道:“你持我这道手令,让食堂的人四更做饭,四更半的时候,让弟子们轮流用餐。”
阴教头也遵命而去。
严俨问李婧道:“大敌当前,你为何大权独揽,非要众人遵从你的亲口命令或亲笔手令?”
李婧道:“越是战况紧急,权力越要高度集中!要是令出多门,众人就会无所适从。而且,我们的弟子或教头中,未必没有荆国的奸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我的命令。”
严俨压低声音道:“我送你八个字的评语:貌美如花,心细如发!”
李婧抬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几缕秀发,淡淡地道:“多谢!愧不敢当啊!”
夜色已深,但李婧却是毫无倦意。夜风徐来,吹动她的衣襟和秀发,更显得她风姿绝世,飘飘若仙。
周围的男女弟子皆对李婧不敢正视,唯有严俨是个例外:他大胆地凝视着李婧,甚至有些痴了。
他心中暗道:“有朝一日,当我携带李婧站在纳兰淑梅面前的时候,单凭李婧这张脸,就有向纳兰淑梅示威的意思了:三千年前,纳兰淑梅利用她的美色,打动了我,达到了她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就是要让纳兰淑梅知道,我虽然喜欢美女,但我身边从来不缺绝色美女!”
李婧感觉到了严俨异样的目光,她恍若不见,道:“严俨,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觉吧!”
严俨笑道:“你不累,我也不累。”这话别人听了也就罢了,但李婧听在耳中,却觉得似有一种调侃之意,她不禁脸上发烧,便提笔写了几行字交给严俨道:“你持我的手令到仓库,让守门员给你取三颗‘排毒散’服用。”
看到严俨疑惑的目光,李婧压低了声音道:“高兴教你练的那套功夫,名曰‘作茧自缚’,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仅对元气的提升毫无帮助,还会无形中流失本身的元气。而‘排毒散’能清除你因练习‘作茧自缚’而产生的残毒。”
严俨盯着李婧道:“是你让高兴那样做的,是不是?”
李婧避开了严俨的目光,苦笑道:“我的本意是用‘作茧自缚’来害你,结果到头来,我却被你害得好苦!真正是‘作茧自缚’了!”
严俨却摇了摇头,把李婧的手令撕得粉碎,低声道:“大战将至,我要时刻与你在一起!”
李婧笑了起来:“与我在一起,你又能为我做什么?用你那低微的元气保护我吗?”
严俨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到了四更半的时候,南山学院的人分成两批,轮流吃了早饭,每个人都是馒头加一条小咸鱼。南山学院的弟子们经常三月不知肉味,小咸鱼算是难得的奢侈食品了。
李婧所料不错,拂晓时候,峻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分辨不出有多少人马。
李婧冷笑道:“莫非荆军以为攻占南山学院,如探囊取物吗?”
严俨向李婧道:“应该御敌于大门之外,尽量不要让敌军逼近大门!否则,敌军就会架起梯子,强行夺取大门!”
李婧看着严俨,淡淡地道:“你能懂得这个道理,看来还不算太傻。”
她美目含嗔,狠狠地瞪了严俨一眼道:“等到打退了敌人,我再跟你算账!”
李婧的轻嗔薄怒,别有一番动人的风姿,严俨不禁一呆:“天啊,这个小妖精就算是生气,也是迷死人啊!”
随即严俨美滋滋地想:“她如何和我‘算账’?难道还让我占她的便宜吗!”
就在严俨想入非非的时候,李婧已发布了一道命令:她没有开门迎敌,而是让弓箭手登上了搭建的高台。
等到荆军铁骑进入了射程之内,高台上乱箭齐发,一时箭如飞蝗,或射人,或射马,令荆军铁骑寸步难行。
半个时辰后,李婧一方射出了近万支箭,使得荆军无法逼近大门,而且丢下了近百具尸体,马匹死伤更多。
荆军暂时停止了攻击,南山学院的弟子们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李婧依然是秀眉紧蹙。
半个时辰,高台上的弟子向李婧惊呼:“院长,敌人弃马步行,举着盾牌,缓缓向前推进!”
李婧沿着台边的斜坡,登上了高台,严俨也紧跟了上去。
看着严俨陪同李婧登上了台子,台下的众人,包括高兴和阴教头,皆不以为异:严俨有娄厅长这么硬的后台,他不陪着院长登台,谁陪着院长登台?
严俨居高临下,向大门外眺望,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数不清的荆军一手持兵器,一手举着盾牌,护住了头部和胸口,缓缓推进,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
严俨扭头看着李婧道:“这样一来,弓箭就派不上用场了?”
李婧迎着严俨的目光,道:“你可有良策?”
严俨摇了摇头。
李婧冷笑道:“严俨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呢!”她镇定自若地回头吩咐一个女弟子道:“把发石车推上台来!”
很快,有十名女弟子各推着一辆车子来到了台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们沿着高台边上的斜坡,把车子推上了高台。
这些车子主要由木材制成,加入了少量的皮条和铁丝。每辆车上有一个圆形的孔,孔的直径一尺有余。
那些女弟子把石块装入圆孔中:要是石头太小的话,就会从孔中漏下去。
估计荆军进入射程之内了,李婧的右掌斜劈下去,在半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下令道:“给我狠狠地打!”
每辆车的车把附近有一道弦,那些女弟子先把弦拉紧,然后松手,在一拉一松之中,圆孔中的石头如同离弦之箭,呈抛物线的形状,呼啸着射向荆军的队伍之中。
各位女弟子不停地把石头装入圆孔中,不停地拉弦发射。
荆军一时猝不及防,很多人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得血肉横飞,惨呼声不绝。
严俨又惊又喜,问李婧道:“这发石车是南山学院早就有的防御武器吗?”
“不是!”李婧道:“我手头上有发石车的图纸,赴南山学院上任之后,挑选了几名心灵手巧的女弟子,让她们按照图纸制成了十辆发石车,准备抵御外敌入侵的,不料今日派上了用场。”
严俨不禁再次对李婧刮目相看了:她确实不是花瓶,而是有着真才实学!
突然,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羽箭闪电般呼啸而至,穿透了一辆发石车的木板,余力不尽,又射中了操作发石车的那名女弟子的心口,那女弟子登时气绝!
一箭之威,乃至于斯!
不论台上还是台下,观者无不骇然失色!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支羽箭挟带着劲风飞来,直奔李婧的心口!
李婧由于被魔镜吸光了元气,感觉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敏锐,身手也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快捷。
待到李婧辨明那支羽箭的方向是奔她而来,那支羽箭距她心口已不足一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李婧身边的严俨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挡在了李婧的身前!
只听“嘭”的一声爆响,那足能开碑裂石的一箭,已射中了严俨的心口!
现场很多人发出了惊呼声,认为严俨肯定被利箭穿透了身体。
但是,严俨并没有利箭穿身之祸,只微微感到有些压迫感。
因为那一箭射中之处,恰是严俨放魔镜之处。
贯注在箭上的深厚元气,也完全被魔镜吸收了!
那箭射中魔镜之后,便跌落于地。
饶是如此,严俨依然脸色大变,暗道:“不知这箭是何人所射?竟然有如斯威力!要不是我有魔镜护体,必死无疑!”
在这刹那间,严俨心中的念头犹如闪电划过:“男女之事,确实难以捉摸!在占了李婧的便宜之前,她是我最恨的人之一,我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但是,自从和她有了那层关系,我对她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是烟消云散了。”